這個五月,除了王軒的公司在積極應對。
整個京城也在對抗。
京城像是被一層無形的網罩住了。陽光依舊從天空傾瀉下來,照在灰白的胡同磚墻和柏油馬路上,但空氣里彌漫著緊張與焦慮的味道。
胡同口的告示牌在風中微微顫動,黑色油墨寫著“外來人員禁止入內”,字跡因反復粘貼而顯得厚重。
守門的大爺姓李,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職工,腰間別著一個小噴壺,里面裝著稀釋的84消毒液。
誰要是硬闖,他不敢真攔,但也會抬手“哧啦”一噴,嘴里嘀咕:“別亂跑,回家去!”久而久之,鄰里都稱他是“消毒大爺”。
即便這樣,大家心里還是發虛。以前最熱鬧的南鑼鼓巷,如今只剩稀稀落落的腳步聲。餐館的木門緊閉,店主坐在空空的大廳里翻賬本,算盤撥弄的聲音在空蕩空間里格外刺耳。
出租車司機戴著厚厚的口罩,把車窗只搖下一條縫,連乘客要付錢,都得先把紙幣伸過來,他再小心翼翼接過,噴一噴,抖一抖。
公交車依舊運行,可一輛大巴車上往往只有三五個人。司機戴著手套,眼神透過后視鏡不停地掃乘客,生怕有人咳嗽。座位之間空出好幾排,沒人愿意彼此靠近。
空氣悶熱,消毒水的味道壓過了汽油味,甚至讓人覺得比疾風驟雨還要沉重。
夜晚,城里格外安靜。往常的小賣部還會有人下棋、打牌,如今鐵門早早拉下。巷子里,只能聽見紅袖章巡邏隊的腳步聲。
他們手里舉著手電筒,光柱掃過青磚灰瓦,也照亮門口一張張“每日消毒”的字條。
電視成了許多家庭唯一的“窗口”。新聞不斷播報確診和疑似的數字,京城、粵省,滾動的字幕讓人心頭一緊。南方更兇險,花城醫院人滿為患,白衣天使們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汗水濕透衣衫。
景光線被點名成“最危險的通道”,誰都怕從那邊帶來不好的消息。新聞結束后,屋里常常一片沉默,只剩鐘表“滴答”聲敲打著夜。
但生活并沒有完全停下。
胡同里有個賣早點的老劉,原本天天擺攤,非典一來,他的攤子不能開。他索性在家里包饅頭,挨家挨戶敲門:“鄰居們,要不要來點?我送過去。”
大家起初不敢要,他就把饅頭放門口,留張紙條:“不收錢,咱們一個院的,吃口熱的就行?!?/p>
幾天后,鄰居們終于愿意付錢了,還笑著說:“老劉,你這是良心買賣,活生生把饅頭做成了‘安心饅頭’。”
還有個中學老師張姐,學校停課,她就把電話變成了“熱線”。每天上午九點,她給學生打電話,問功課、聊生活。學生們一開始還嫌麻煩,可慢慢發現張老師不僅是布置作業,更是安慰他們:“別害怕啊,你們寫的作文我都看了。咱們寫寫日記,把心里話說出來。”
有個孩子寫道:“雖然我們不能去學校,但老師每天打電話來,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志愿者們的身影也多了起來。小區門口擺了個桌子,年輕人戴著紅袖章,幫居民測體溫、登記出入。
一個叫小李的大學生,本來春天就該準備畢業論文,卻天天守在門口。他笑著說:“論文可以晚點寫,咱們小區得有人守著?!?/p>
偶爾有人埋怨他登記太麻煩,他也不生氣:“您多擔待,咱這是為了大家安全。”漸漸的,埋怨聲少了,反而有人給他送水送飯。
醫院外面排隊的場景更讓人心酸。戴口罩的人們相隔一米一站,誰都不說話,只是默默等待。有人咳嗽一聲,立刻有好幾道目光投過去,那人慌忙低下頭。
但在恐懼之外,也有溫情。一個小伙子看到老太太走不動,主動把自己排的號讓出來:“大娘,您先去?!崩咸煌Uf:“謝謝你啊,孩子?!?/p>
電臺主持人則成了“夜里的朋友”。每天深夜,總有一個女聲在電臺里溫柔地說:“各位聽眾,不要害怕,黎明總會到來。讓我們為前線的醫護人員鼓掌,他們是最可敬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