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上的星光與那句“我也喜歡你”,如同最醇厚的蜜糖,將江濤整個人浸泡在一種持續(xù)的、暈陶陶的幸福里。這份甜蜜是如此濃烈,以至于第二天上課時,教授在講臺上畫出的復(fù)雜電路圖,在他眼里都自動扭曲成了林麗芳含笑的眉眼輪廓。
宿舍里,江濤的狀態(tài)更是讓兄弟們嘆為觀止。他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洗漱,對著巴掌大的鏡子傻笑,連趙大海故意把臭襪子丟在他枕頭上,他都只是樂呵呵地?fù)炱饋砣踊厝ィ槑н€夸了一句“海哥這襪子顏色挺別致啊!”,驚得趙大海差點從床上栽下來。李偉痛心疾首地拍著那本《戀愛心理戰(zhàn)術(shù)大全》:“完了完了,戰(zhàn)術(shù)完全失效!濤子這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進入了無招勝有招的至高境界!”陳默則默默地調(diào)整了“江濤情感狀態(tài)分析模型”的參數(shù),將“熱戀亢奮指數(shù)”調(diào)到了最大值。
然而,這份巨大的喜悅之下,卻潛藏著一絲新的、甜蜜的煩惱——林麗芳那句“也喜歡你”之后,兩人的關(guān)系似乎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無比美妙卻又有些微妙的階段。他們不再是曖昧的、患得患失的師姐弟,而是彼此確認(rèn)了心意的戀人。可這“戀人”的身份,在2000年的中大校園里,尤其是在他們之間還隔著年級和身份的差異時,該如何具體地“談”下去?
BP機成了江濤最珍視的寶貝。他不再患得患失地等待,因為每一次震動都可能帶來她的消息。信息的內(nèi)容依舊是日常的、簡單的:
【早。今天降溫了,多穿點。】(附帶一個小小的太陽表情)
【下午要去實驗室,可能晚點回。】
但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在江濤眼里都鍍上了一層名為“專屬”的金光。他回復(fù)得更快,更熱切,字里行間是藏不住的雀躍和關(guān)心:
【師姐早!穿了厚外套!你也是!實驗加油!】
【好的!別太辛苦!晚上見?】
然而,“晚上見”卻并非易事。林麗芳的研究生生活確實忙碌,兼職、學(xué)業(yè),時間常常不由自己支配。幾次簡短的BP機交流后,江濤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也明白了她之前的“失聯(lián)”并非刻意。那份渴望朝夕相處的心情被理智稍稍壓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心疼和理解。他的信息里開始多了體貼:
【師姐還在忙嗎?晚飯別忘吃了。】
【累了就早點休息,不用回。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這份恰到好處的體貼,透過冰冷的BP機屏幕,傳遞到了林麗芳的手心,也熨帖了她的心。她能想象到那個大男孩在按下發(fā)送鍵時,眼中可能閃過的一絲失落,卻又強自按捺住、努力為她著想的模樣。這種被珍視、被理解的感覺,如同冬日暖陽,驅(qū)散了學(xué)業(yè)壓力帶來的疲憊。
周五晚上,當(dāng)江濤結(jié)束社團活動回到宿舍,BP機如約震動:
【周末有空嗎?上次說好的…糖水?】
糖水!
江濤的眼睛瞬間亮了!那是他們故事開始的地方,北京路那家不起眼的糖水鋪!他幾乎是撲過去抓起B(yǎng)P機的:
【有!非常有!師姐想去哪家?北京路那家?還是我知道西門口有家雙皮奶特別棒!】
他的興奮和期待幾乎要從文字里溢出來。
林麗芳的回復(fù)很快,帶著一絲笑意:【你定吧,我對吃的不太熟。】
【那就西門口那家!聽說姜撞奶超正宗!明天下午三點?我去你宿舍樓下等?】江濤連珠炮似的安排,心跳已經(jīng)開始為明天的“約會”加速。
【好。三點,樓下見。】簡潔的回復(fù),卻讓江濤握著BP機原地蹦了兩下,惹得剛進門的趙大海直翻白眼:“哎喲我去,濤子你踩電門了?”
周六的午后,陽光正好。初秋的廣州褪去了盛夏的燥熱,陽光透過校園里高大的樹木枝葉灑下,留下斑駁跳躍的光影。江濤提前十五分鐘就到了林麗芳宿舍樓下。他換上了最干凈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頭發(fā)洗得清清爽爽,仔細(xì)梳理過(雖然總有幾根不聽話地翹著)。他手里還捏著一個用報紙簡單包好的小紙袋,里面是他早上特意跑去永芳堂旁邊的花圃,跟園丁大爺軟磨硬泡要來的一小束新鮮的白玉蘭花——他記得她喜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看著宿舍樓進出的女生,江濤的心跳慢慢加速,手心開始冒汗。當(dāng)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宿舍樓門口時,江濤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林麗芳今天穿了一件淺米色的薄毛衣,配著簡單的牛仔褲和白色帆布鞋,長發(fā)用一根素色的發(fā)帶松松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優(yōu)美的脖頸。她臉上只帶著淡淡的、天然的潤澤,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溫婉,如同初秋里最清新的風(fēng)。
她一眼就看到了樓下那個挺拔又略顯緊張的身影,看到他特意打理過的頭發(fā)和白襯衫,看到他手里那個看起來有些局促的小紙袋,也看到了他望向自己時,眼中瞬間燃亮的、毫不掩飾的欣喜光芒。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腳步也輕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