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9月：初遇麗芳（第1頁）

開學第一周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新鮮感如同珠江上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沖擊著江濤的生活。選課、領教材、熟悉教學樓、認識新同學、參加院系迎新會……時間被填塞得滿滿當當。電子信息科學與技術專業的課程表一展開，那密密麻麻的“高等數學”、“線性代數”、“大學物理”、“C語言程序設計”就讓江濤這個曾經的縣城學霸也感到了沉甸甸的壓力。中山大學的學術氛圍，比他想象的更加嚴謹甚至有些嚴苛。

宿舍六人間的生活也磨合出了初步的秩序。趙大海的大嗓門和爽朗笑聲是宿舍的背景音；陳默總是戴著耳機對著他的臺式電腦（宿舍唯一一臺），屏幕閃爍著晦澀的代碼；李偉則熱衷于參加各種社團的招新活動，每天帶回一堆花花綠綠的宣傳單；楊帆安靜溫厚，常分享些云南帶來的奇特零食；盧家明則成了大家的“廣州通”，不厭其煩地解答著各種關于本地生活的問題，雖然他的普通話常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周五下午，終于結束了開學第一周最后的兩節《電路分析基礎》。復雜的基爾霍夫定律和密密麻麻的元件符號在江濤腦子里嗡嗡作響。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收拾好書包，婉拒了趙大海“去東門打幾盤街機放松放松”的提議，也謝絕了李偉“數學建模協會招新一起去看看”的邀請。

他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透透氣，梳理一下這一周紛亂的思緒。

不知怎的，腳步就朝著珠江邊的方向邁去。幾天前那個初到的夜晚，對岸流光溢彩的夜景和江風拂面的舒爽，讓他印象深刻。也許潛意識里，他還隱隱期待著能再次捕捉到那個在公交車上驚鴻一瞥的、模糊的秀麗側影？這個念頭只在心底一閃而過，快得他自己也未曾深究。

沿著林蔭道走出校門東側的小門，跨過新港西路的人行天橋，不遠就是濱江東路。下午五點多，暑氣尚未完全消退，但江風明顯比校內更加清爽濕潤。江濤沿著江邊的花崗石護欄慢慢走著，看著寬闊的江面上貨輪拖著長長的水痕破浪前行，偶爾有渡輪“突突”地載著歸家的人們駛向對岸。江對面，那被稱為“小蠻腰”的廣州塔工地上，鋼鐵骨架在夕陽下反射著橘紅色的光芒，一天天拔高。

暫時脫離了公式和代碼的世界，江濤緊繃的神經漸漸松弛下來。他倚著欄桿，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江水氣息的空氣。正沉浸在這片刻的寧靜中，一陣略顯急促、帶著點慌亂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

“嗒、嗒、嗒…”

聲音在他身后不遠處驟然停下，緊接著是布料摩擦和一聲輕呼。

“哎呀！”

江濤下意識地循聲回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放慢了流速。

一米開外，一個年輕女子正有些狼狽地半蹲著。她穿著一身質地挺括、剪裁合體的淺米色套裙，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和勻稱的腿部線條。此刻，她白皙的手指正有些懊惱地試圖撿拾散落在地上的幾份文件——紙張被突如其來的江風吹得四下飄散，其中一張差點就要調皮地翻過欄桿投向珠江。

她那頭烏黑柔順的長發，被江風拂起幾縷，輕柔地貼在光潔的額角和臉頰旁。夕陽的金輝恰好勾勒著她的側臉輪廓：挺翹而秀氣的鼻梁，微微抿著的、線條柔和的唇瓣，還有那在光線下近乎透明的、細膩白皙的皮膚。她的身形并不算特別高挑，大約165公分的樣子，但在那身職業裝束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苗條而挺拔，帶著一種與校園女生截然不同的、初入社會的干練氣質，卻又奇異地混合著此刻因慌亂而流露出的幾分少女般的無措。

江濤的心臟，毫無征兆地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然后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擂鼓般撞擊著胸腔。

是她！

雖然只是一個模糊的側影，雖然此刻她低著頭，但江濤無比確信，這就是那天公交車上一閃而過的那個身影！那種從輪廓中透出的清麗與溫婉，在如此近距離的陽光下，變得無比清晰，無比生動。

幾乎是出于本能，江濤一個箭步上前，在又一陣江風卷起前，迅速彎下腰，大手一抄，穩穩地抓住了那張即將“越獄”飛向江面的紙張。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紙張被風吹拂的震顫。

“給…給你！”江濤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將那張紙遞了過去。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上。

她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

江濤的呼吸瞬間停滯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