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一定要忍住。
關談月想,這男人太過偏執,絕不能再做出激怒他的行為。
還是先想辦法吃了這頓飽飯再說。
她深呼吸兩口,瞪了他一眼,慢悠悠走出廚房。廚房和客廳只用一塊落地玻璃阻隔,視野相通,關談月不好造次,靠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盯著墻壁上的西方意識流油畫看了一會兒。
大概過了二三十分鐘,魏赴洲端著菜從廚房里走出來。
他做得很快,可見是經常下廚,早已了熟于心,菜做出來的也色香味俱全,雖不是關談月之前吃過的那些山珍海味,但足以滿足她饑腸轆轆的肚子。
只是看著魏赴洲端飯的樣子,關談月莫名覺得出戲,感覺這他這一身的矜貴氣質和做飯行為格格不入,不禁讓她差點忘了,他曾經居然是關家那個卑微低賤的家仆。
魏赴洲不管她怎么想,自顧在餐桌前坐定,用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油。關談月才回過神來,后知后覺地坐到他對面。
魏赴洲:“我讓你吃了么?”
關談月驀地一頓,拿筷子的手停住。
他這么說無非是在戲弄她,關談月清楚,照平時,她絕不會為這五斗米折腰,怎么可能丟掉自己“高貴”的氣節。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沒了談判的資本,不過一天工夫,就在他面前吃了不少虧,她的掙扎必然是蜉蝣撼大樹,以卵擊石,何況人是鐵飯是鋼,只有吃飽喝足才有力氣繼續跟他斗。
關談月在心里安慰自己,第一次放下所謂的面子,緊緊攥住筷子道:“魏赴洲,我覺得你把我餓死沒意思,好好留在身邊折磨個一年半載才有意思。畢竟你費了那么大勁把我騙來,肯定不想我就以這么簡單的方式落敗,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折磨我的。”
這姑娘說話真有意思,魏赴洲微微瞇起眼,連看她的眼神都帶了幾分不可思議,夾起好大一筷子菜扔進她碗里:“你錯了。我要真想折磨你,現在就該讓你吃我剩的飯。”
“……”
關談月錯愕了一下,然后才猛地抬起頭來,像是遭遇了什么晴天霹靂,徹底沒了話。
那些年,給魏赴洲吃剩飯、想盡辦法折辱他的人,分明就是她。
關于這件事,關談月倒是記得清楚,也不能說錯全在她,關家向來助紂為虐。起因源自她母親談凝的一個刁鉆的用餐習慣——新鮮出爐的飯菜從出鍋到上桌不允許任何人動,即便是夾出來分撥出去也不行,因為這樣她會覺得不新鮮。
當然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沒什么,反正誰也不會嫌棄誰。可苦就苦在魏赴洲和他母親,他們忙前忙后地陪著廚師洗菜、做飯,到頭來竟連一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必須得等這些富人吃完了,自己才配過去吃一口剩飯。
其實關家并沒有要求他們一定這樣做,主要因為魏母心疼那些好菜被浪費,主動選擇吃剩飯。她還逼著魏赴洲吃,說什么“仆人就要認清自己的身份”,“這飯都是大廚做的山珍海味,怎么還滿足不了你”,“咱家又得還債,又得給你父親治病,不要出去買飯吃,浪費錢也不衛生”。
魏母是個荒謬愚昧的婦人,愚昧到除了會干家務活,說的任何一句話都能磨滅一個人最原始的野性和創造力。她沒日沒夜、不分時間地點地說,春也說,秋也說,直到魏赴洲終于被洗腦,徹底說服自己,吃了關談月的剩飯。
那天,關談月正打算從冰箱里給自己拿一杯果汁,路過廚房,恰巧看見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