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秦瀟瀟抹抹眼淚,把頭抬起來:“月月。”
她露出一個滿含淚花的笑,“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什么嗎?”
關(guān)談月愣了愣,不知道她怎么把話題岔到這,就聽她道,“我想開一間自己的工作室,辦得像棲音那么大,然后掙很多很多錢——想不到吧,我這么沒用的人,居然還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夢想。”
她嘆了口氣,繼續(xù)道,“可是那會兒,我真的是這么想的。那時我還沒畢業(yè),就白天黑夜地出來掙錢,每天都在外面打工,不停地攢錢,想著有一天把錢攢夠了,再找銀行貸一些,就足夠開一間小工作室,養(yǎng)活我媽,不再看人臉色。可世事無常,我把攢的所有錢替我爸還了債,結(jié)果他卷著錢就和我媽離婚了,人現(xiàn)在下落不明,現(xiàn)在我媽又得癌癥……”
秦瀟瀟搖搖頭,“沒辦法的,月月,人活著,總是有很多無奈的。”
關(guān)談月說不出話。
“但我依然慶幸我能遇見你。”
秦瀟瀟笑著道,“要是沒有你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堅持下去,是你給了我希望。所以永葆善心活在這個世上,無論世界如何以痛吻我,我仍報之以歌,就一定能遇到同樣善良的人,你說對吧?”
那些年,總有人罵她太單純、太軟弱,這樣的性格在社會上遲早要吃大虧,她也一直在學(xué)著變圓滑,可怎么也學(xué)不會,為人還是老實,直到她遇見關(guān)談月,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比她更有過之無不及。
關(guān)談月和她出身完全不同,一生下來就在羅馬,衣食無憂,享盡榮寵,她能知道什么世間險惡。所以這女孩純凈得像一張白紙,誰想在這張紙上留下什么痕跡,就能留下什么。
她可以在很小的時候被父母保護得很好,落下一副不諳世事的底色;也可以被他們的壞習(xí)慣熏染出一身銅臭味,高高在上地欺負家里的仆人;還可以在突然有一天被賣拉面的老板慰藉到,意識到人終其一生到底該怎樣活;更能夠在以前最瞧不起的那種普通朋友遇到困難時,不顧一切地兩肋插刀。
所以,關(guān)談月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說她壞也不對,說她善良也不對,大概,只是一個比三歲小孩還要幼稚的傻子吧。
關(guān)談月嘴唇顫了顫,正要說什么,突然被一嗓子吼回了神——“姐!”
她猛地回過頭,看見談卓竟然站在前方,沖她大搖大擺揮著手,頭上纏著紗布,洇著血,臉上掛了彩,青一塊紫一塊,這么狼狽卻透出一股少年意氣。
倏忽間,關(guān)談月滿心的傷感全都沒有了,被他這么一搗亂,全憋回去了:“你怎么在這?”
談卓小跑著過來:“受了點小傷,不足為提,還是說說你吧,你怎么也在這啊?魏赴洲出車禍啦?”
談卓老這么開玩笑,是因為關(guān)談月剛嫁給魏赴洲那會兒,天天在微信里跟他咒魏赴洲死,不是希望他今天被車撞就是明天被人砍,要多惡毒有多惡毒,談卓要是不附和,她就要連著他一塊詛咒,他可不想擔(dān)上這禍端,只好陪著她一起胡鬧。
“你瞎說什么,你出去鬼混被打成這樣還有理,回去不叫舅舅打斷你的腿。”關(guān)談月瞪了他一眼,“我來自然是辦正事,來看我一個朋友的母親,不像某些人……”
說到半截,她突然戛然而止,一下子想起自己不就是找他借錢給的秦瀟瀟么?這……好像也太巧合了吧。
“哦——我知道了,”談卓往旁邊女孩身上打量兩眼,神情變得悠長,一下就明白了什么,“你找我借錢,不會就是為了借給她吧。”
關(guān)談月:“……”
“你好。”
談卓超級自來熟地伸出一只手,放在秦瀟瀟面前,“我叫談卓,是關(guān)談月從小玩到大的表弟,也是你的債主。”
“……”
關(guān)談月簡直無語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秦瀟瀟尷尬出一張紅臉,推了推眼鏡,勉強笑笑,同他握了握手:“你……你好。”
并不敢抬頭看他。
談卓瞇眼打量這女孩,談不上多好看,但卻挺耐看,戴著一副圓圓的黑框眼鏡,頭發(fā)是淺棕色小羊絨卷,帶了點嬰兒肥,看著挺幼的,又白又嫩,造型有點像赫敏,比赫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