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是不應該打擾他的,他父親病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在人命關天的大事面前,一切都要為生命讓步,她不該任性。
可是為什么,她心里這么難過。
天上的雨越來越大,在公交車站前的形成一屏稀薄的雨幕,把關談月圍在這里出不去。
她哭不出來,感覺頭被風吹得疼得厲害,胃口也跟著一塊隱隱作痛,估計用盡了全身的體力和心力逃跑,這會兒忽然散了精氣神,渾身便如虛弱了一般,就要暈過去。
她恍恍惚惚地闖出雨幕,順著馬路走去,轉個彎,看見周邊支了一個小門臉。
那是一家拉面館,大雨天也是人滿為患,只有室外的座位空出來。老板雖然給外面的桌椅支了傘,可是沒太大作用,因為這雨是斜著吹的,沒有人愿意坐外面。
以前,關談月決計看不上這種地方,她是寧可坐在寶馬里哭也絕不坐在自行車上笑的人。但是現在,她餓得只想吃上一口熱乎飯。
關談月問:“多少錢一份?”
“三十。”
關談月拿起手機,想把錢掃過去,結果到了支付頁面,才發現自己一分錢都沒有。和魏赴洲生活的那幾天,她一直被關著,生活被對方全權操控著,沒有用錢的地方。
到了這步境地,她早沒了什么貧富的羞恥心,干脆把手上的寶石手鏈摘下來:“老板,這個手鏈我給你行么?保證是真貨,您去專門的珠寶專柜賣,能賣幾十萬,我想用它跟你換一碗拉面。”
幾十萬換一碗拉面——老板是個中年婦女,聽了關談月這話,差點笑出聲來,又往她臉上看了兩眼,不像是精神病呀。
況且這姑娘一身光鮮靚麗,又不像拿不出錢來的人,怎么年紀輕輕的,凈學這些招搖撞騙的把戲呢?
也許是看她長得漂亮,老板沒說什么,推了推她的手:“姑娘,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我這小本生意,掙不了幾個錢,看你樣子也不像是窮人,你就別拿這個東西來糊弄我了。”
“……”
關談月說不出話來,只感覺有巴掌狠狠拍在她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又實在沒處可去,只能坐在小店外面的凳子上,一地的白鵠羽裙尾在潮濕的水泥地上蹭來蹭去,蹭出一圈污漬。
老板本來感覺今天下雨天生意還好,一定是撞了大運,卻不想來了這么個女孩,跟瘟神似的哄都哄不走。
她也只好任由她在那坐著,不去管,等到九點多,店里的人漸漸散去,老板要打烊,才看見她還守在外面。
“姑娘,你不回家么?”
秉著好心,她問,哪知關談月抬起頭來,說了句:“我沒有家。”
她是個任人拋棄的物件,以前,她認為所有人都視她若珍寶,地球沒了她不轉,現在看來,她才是那個最單純最可笑的傻子。
關談月對老板娓娓道,一開始還說的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可到了最后,幾乎是把滿腹的苦水都吐出來,邊吐邊哭,也不知道講的這些老板能不能聽懂。
那婦人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憐色,終是沒說出什么,嘆了口氣道:“今天我生意不錯,給你再做一碗面吧,你吃了再走。”
關談月閃著淚星的眼抬起來,看見老板走進后廚那間屋子里忙碌去了。
沒多久,她就端著一碗面過來,新鮮出鍋,冒著熱氣。關談月望向那面,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碗,卻感覺比這二十多年來吃過的全部山珍海味還好吃,挑起一口面塞進嘴里,倏地就又流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