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太親近會讓她感到一股被動,好像這么多年都是別人喜歡她、親近她,她也沒認真地喜歡過什么人。在面對別人的示好時,只需要去回答“愿意”還是“不愿意”。
有很長一段時間,關談月甚至以為自己喪失了愛的能力,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什么人都不感興趣,所有的關系都懶得維系。只要有人忤逆她分毫,她就有得是能耐跟他翻臉——得到過太多愛的人,大概不會太在意這些。
她也永遠不會有像魏赴洲一樣熱烈的感情,每天說上好多遍“我愛你”都不厭煩。
然而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發現,原來她的親生父母其實并不那么愛她,她其實也不是什么公主,沒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繼地為她赴湯蹈火。一切都是假象,褪去了財富、身份、地位后,她再無長物傍身,連個屁都不是,絕不會有人喜歡一個這樣惡劣的自己。
她突然很痛恨以前那個踐踏別人真情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
她仰頭看著把她摟在懷中的魏赴洲,他體型在一眾男人中不算龐大,被他抱著很不舒服,這男人一摸一把骨頭。自從嫁給他,關談月被他喂胖了好幾斤,沒再保持以前那種有些病態的體型,反倒是他越來越瘦。
總不能……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吧。
想到這,關談月撇撇嘴,湊在他耳邊偷偷道:“魏赴洲,我討厭你。”
擰著股脾氣似的,故意這樣說,還很害怕把他吵醒,聲音特別小。
男人沒動靜。
關談月一下來了膽,也不知是在惡搞還是在干什么,總之心有不甘:“魏赴洲,我討厭你!”
這一聲確實夠響,比剛才那聲大許多,夢中的男人皺了皺眉頭,卻沒睜眼,把腦袋又往枕頭上蹭了蹭,又把她摟得緊了些。
關談月還以為他醒了,嚇得趕緊把腦袋埋下去,不敢看他的表情,意識到魏赴洲沒有醒來的跡象,才放下心來,又抬起頭。
男人睡顏安詳,月光在他臉上留下淺淡的光影,他的眉他的眼都被勾勒得如畫卷般模糊。
關談月貼近他的臉,忽然就生出“倘若和他這樣過一輩子,倒也不至于如她想得那么差”這樣的想法。
鬼使神差地,她一字一句說:“魏赴洲,我沒那么討厭你了。”
月色輕柔,朦朧如霧靄。
滿地銀霜似乎都成了他們二人的見證。
那晚,魏赴洲做了一個特別溫馨的夢。
他夢見自己不再是貧困村里的孩子,也不再過著每天吃不飽穿不暖、需要不停干活的生活。和許許多多自信陽光的小孩一樣,他干干凈凈地上學,穿新衣,住高樓房。
他的爸媽也不會不愛他,相反,他們對他特別好,像眾多家長一樣,把自己的孩子視為心尖寵,一步步用心呵護他長大,又在每一個關鍵的人生節點給予他幫助和勸誡。
他活得陽光開朗,從不缺朋友,又因為成績好,從小到大都是三好學生,老師都視他為驕傲。他走到哪都特別受人歡迎,再沒有受過歧視與挫折,人生簡直就跟開了掛一樣一帆風順。
并且,他總感覺前方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因著這一念想,他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凈利落,用最好的姿態、信心滿滿地等著這個女孩出現在他面前。
終于,他看到了關談月。
女孩一襲白裙,烏發柔順,眉眼間綴著點點笑意。像輕盈的小鹿,眼眸黑亮,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蹦蹦跳跳小跑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