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魏赴洲瘦得嚇人,身上加一塊沒二兩肉,一碰都硌手,簡直就是一副行走的骨頭架子,絕對稱不上好看。
眉眼卻跟當年如出一轍。
在關談月聲色犬馬的歲月里,她對魏赴洲的記憶比紙都薄,唯一能想起的,不過是某年某月,家里突然多出一個人來,他們給他了一段還算富足的生活,卻也成了他青年時期全部悲劇的來源。
社會向來以階級劃分地位,一些有錢人的樂趣除了掙錢和花錢,就剩下對窮人的取樂。他們好似全然忘了自己和自己的祖輩也曾窮過難過,就要變本加厲地把這些都強加于別人。
關家在圈內時出了名的眼高于頂,輕易不和平常人做朋友。關母一看見家里那個目不識丁的女工就心煩,偏她還最會干活,不知道累似的,最沒心眼;關談月一看見她兒子更心煩,平時正眼都不瞧一下,連帶朋友來家里開派對都嫌寒酸。
她并不覺得自己在“霸凌”魏赴洲,她習慣了用高高在上的眼光俯視旁人,只認為這都是地位差距過大的結果。她也不會跟比自己地位高許多的人交往,她會覺得不自在。
在未來后的九年,那個干巴瘦的男孩脫胎換骨一般,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從身無分文農民工之子一躍而成國內百強企業老板,再也沒有什么人能當面看不起他,也沒人敢折辱他。
他總算揚眉吐氣了一番,也算能和關談月平起平坐。
想到這,關談月就覺得無比厭惡,連一絲一毫都不想和他沾染。
魏赴洲和宴會的發起者宋綺攀談兩句,踱步到關談月對面的斜前方,落座。
全程,關談月都感受到一股銳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她習慣了被人注視,沒當回事,只以為是那些傾慕者在暗處窺探。
見人都到齊了,宋綺說了幾句客套話,吩咐仆歐們上菜。
一些中西方菜式應有盡有,倨是山珍海味,饕餮盛宴,餐桌開關鍵一按,桌上的底盤就旋轉起來,直到上了三四十道菜,擺滿每一個空隙才罷休。
許多女孩像關談月一樣,吃了兩口就不吃了,味鮮汁肥的肉動都沒動一下。男士們光顧著喝酒交友,也不想浪費這大好時機在吃飯上。
其實這種宴會最沒意思,對好多不學無術的名媛來說就是滿足虛榮心、出出風頭,關談月正是這其中頭一位,絕不允許有人越過她前頭。只有真正帶著目的來的人才能有所收獲。
午餐收尾,魏赴洲身邊已經聚集不少人,巴巴等著跟他套近乎。這里面沒有一個人看得起他的出身,卻也沒有一個人不想跟他建立聯系,就算談不到合作,加個聯系方式也是好的。
關談月無聊得很,被旁邊的女孩帶著看了個搞笑視頻,沒忍住笑出聲。于是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是一種帶有強烈欲望的注視。
她抬起頭來,朝周遭望去,沒找到視線的來源,卻看見魏赴洲身邊的人散了大半,離他最近的是個姑娘,紅著臉,問他可不可以加個微信。
魏赴洲微偏著頭,眉眼低垂,沾染半星酒氣。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眸中染上一點笑,漆黑的瞳色被燈火照得熠熠生光,旁邊的小姑娘被他迷得發昏,幾乎快要暈過去。
魏赴洲淡淡說了句:“可以。”
小姑娘以為自己聽錯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又湊近悄悄和他說了兩句,才抱著手機幸福離開。
也是這時,魏赴洲倏地抬起頭,望向關談月。
他臉上的笑慢慢淡去,被一輪新的情緒掩蓋,透著灼灼危險的意味。他看向她時非常冷漠,像未融的冬雪,卻帶了種不一樣的情緒——期待,好像對她的興趣更甚,只想順著那根無形的線來到她身旁。
這可比剛才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虛情假意豐富太多,關談月才恍然間明白過來,他在騙那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