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談月家里人一向身體健康,幾乎沒來過醫院。也不知道這里有個什么搶救室留觀室,她哪知道這里一天要推出多少人進太平間,死亡在這里只是件很尋常的事。
眾生百態全部被融縮在這間窄小的屋子和走廊內,人世間的苦難下限太低。
所以是他們生來便該如此么?
難道是他們命不好?
“怎么不走了?”魏赴洲回頭時,發現關談月已經離她八丈遠,又慢慢踱步回來問。
關談月眼圈有些紅,搖搖頭,假裝揉眼睛,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怪丟人的,余光忽而瞥見把手上過百萬的白玉鐲子,趕緊摘下來,藏進包里,一時又覺得自己手里提的天價限量款奢侈品包也難堪得不行,卻再也無處可藏。
那一刻,向來以財富衡量地位的關大小姐,第一次生出“金錢恥辱”的想法,在這個死亡面前眾生平等的地方,不忍用這些東西再刺痛那些人的眼,仿佛把那個虛榮傲慢的自己徹底打入沸鍋滾上一圈,脫胎換骨般的重塑了一個新的價值觀出來。
“心疼他們?”
大小姐開始深入廣大群眾的生活時,便會有諸多這樣的感慨,魏赴洲只是淡淡道,“生老病死,向來如此,誰都有那么一天,沒什么可介懷的,你只是見的太少。”
關談月瞪了他一眼,一時再多的感慨和傷感也沒有了:“你見的很多么?冷血。”
魏赴洲笑笑,沒再說話。
關談月跟上他的腳步,魏赴洲卻突然道:“關談月,你很缺錢么。”
關談月不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茫然了半晌,有些懵:“你在說什么。”
“你寧肯找談卓借錢,都不肯找我要錢。”魏赴洲冷冷道,撇了她一眼,“是有多不信我。”
他隨便聽了兩耳朵,就聽出她找談卓借錢給秦瀟瀟母親治病。他不明白,她干嘛要都這么大一個圈子去求別人,好像和她同床共枕的人是陌生人。
他也知道關談月一直不愿意用他的錢,自從嫁給他后,便是如此,倘若不是他硬塞給她,她幾乎從來沒再買過什么貴重首飾和衣服,他卻不管這些,知道她喜歡,總會把當季最時興的裙子和包都給她買下來,她肯不肯要又是另一回事。
她從一開始就不肯麻煩他,堅守著那點可憐的底線,像蜉蝣撼大樹,跟他做著無聲的對抗。在所有人沒注意到的角落生根發芽,一眨眼居然長成足以抗風擋雨的堅韌樹苗。
她還在成長——魏赴洲親眼看著她蛻變,無可厚非她在變優秀,可他又不是不讓她成長,她為什么非要把他們分得那么清呢?
就好像成長起來是為了離開他。
關談月微微一怔,沒想到他不止聽到了最后一句話,心里氣他怎么聽墻角,挑眼:“我想找誰借就找誰借,你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