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怎么跟你媽媽說話呢。”
關梓晟聽不下去了,出言打斷,然而終究因為心中有愧,沒敢說重話,安慰她道,“我們也是在跟你商量。我和你媽,當然不忍心把你嫁過去,可實在是無可奈何,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可以先好好想想,這事不急,也許后面還有轉機。”
談凝早已不在意這些,心疼地去拉關談月的手,可女孩一個勁往后縮,碰都不想碰,感覺這一家子她都快不認識了。
談凝道:“月月,你可千萬別那么想。我們不是在逼你,子女都是父母的心頭肉,又誰有忍心看她吃苦受累呢?只是你想想,如果咱家真的破產了,那就絕不可能再是現在這副光景了,連過普通人的生活都不能,從此就背上了千萬巨債。到時候,別說是有大房子住,就連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了。”
“……”
關談月驀地愣住,僵硬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她怎么忘了,一旦家里真的破產,她就再也回不到現在的生活了,一切就都沒有了。
到那個時候,她就變成了蕓蕓眾生中的一位,而且比他們還倒霉,也許會找一個普通的工作,起早貪黑,洗衣刷碗,或者干點什么別的雜活,受著像家里下人那樣的氣,可她又什么都不會。
她什么都不會——關談月告訴自己,她活不下去。沒了財富、地位、供養,她就是一具一碰就碎的瓷花瓶,根本撐不了多久。
留在申城已然不可能,她會被這里的流言淹死,被自己曾經冷眼相待的人侮辱死。隨便去個其他什么地方呢?她又沒有自保的能力。
就算有父母陪著,給她做飯,照顧她的起居,不至于讓她餓死街頭,她也根本沒法忍受這種粗鄙的生活。沒有大房子住、漂亮衣服和金銀珠寶穿的日子她該怎么辦?沒有昂貴化妝品、護膚品和別人驚羨的目光她可怎么過?
關談月常以清高自居,什么都能接受,就是接受不了貧窮。平時看別人窮都要躲得遠遠的,真要發生在自己身上,還不如讓她一頭撞死,也落得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可是如果你嫁給魏赴洲呢?”
談凝當真是忽悠人心的一把好手,在關談月意志最脆弱的時候,給她致命一擊,“這些也還是有的,無非就是不比現在,沒那么自由,至多有點恥辱。可恥辱這東西最沒用,哪有真金白銀來得聽著響。等咱們家扭轉了危機,那時你若還厭惡他,父母自然有能力把你從火坑里拉出來。咱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關談月咬著唇,一直沒再出聲。談凝嘆了口氣,捋了捋她的背道:“月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天,自談話過后,關談月就把自己關在屋里,三天沒出來。手機“叮叮咚咚”響了十幾個電話,收到無數條消息,全是聞鈺發來的,她都沒回。
她也沒對這件事想出一個結果,渾渾噩噩地哭了三天,醒了睡,睡了醒,飯也吃不下去,吃了就吐。
她本來就瘦,幾天沒吃東西,直接瘦到八十多斤,朝鏡子一看,小臉都瘦了一圈。
關談月是個恬靜的清純長相,不化妝丟到高中,像全校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唯有一雙眼角發尖,帶了攻擊性,瞳眸黑亮,透著精明,平白生出一絲不好惹的氣質。
現在,那雙眼腫得像核桃,早沒了神采。關談月看不下去,拿起化妝品,里三層外三層往臉上抹。
她戴了副墨鏡,終于決定出去逛逛,再這么悶下去,只怕自己要爛在這間屋里,發霉發臭了。
臨走前,談凝還以為她想開了,問她去哪,關談月沒理。
車開在寬廣的大道上,漫無目的的。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市區堵成漿糊,好半天蹭一下。關談月神思不在這,沒想到一頭扎進這倒霉地方,被迫跟他們體驗了一回當牛馬的滋味。
間隙,她把頭望向窗外,看見繁復冗雜的城市,商廈的玻璃外立面折射出刺目的光。繁榮的表象下,是無數看似光鮮亮麗、出類拔萃的白領在其中奔波游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已分不清。
她以后也會是這樣么?關談月沒由來地想。
不,她不會的,她立刻否定。她什么都不會,只有那點被金錢壘起來的傲慢,苦苦支撐她活到現在。
她莫名其妙地把車開到了一個高級會所,這是她常來的,算得上是申城規模最大、隱私性最好的富人會所,平時沒事就愛和一群狐朋狗友過來逍遙。
可她今天不想干別的,只想喝酒,好短暫屏蔽一下心中的苦悶,卻在一路穿過金碧輝煌的長廊時,看到周圍人撇來奇怪的眼神。
以前,關談月一來,那些人都會跟摩西分海似的站到兩邊,畢恭畢敬候著。要不就是上前套近乎,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側。
關談月習慣這種對待,突然看見周遭都換了樣子,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加快步伐,往里走去。
進入n1大廳,視野變得開闊,室內霓虹燈五光十色,閃著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