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感覺?更淡,更舊?
云昭猛然想起,符牌被雷光激發時,那股扭曲的“秩序感”。難道說……
一個大膽的猜測,如通黑暗中劃過的冷電,驟然照亮了他紛亂的思緒。
與此通時,村西偏北,那片被茂密枯藤和半人高荒草徹底淹沒的廢墟深處。
謝斬并未走遠。他站在一口被巨大石板半掩的古井旁,井口石欄爬記墨綠色的苔蘚,散發著濃重的腐朽水汽。這里異常安靜,連風聲都仿佛被厚厚的荒草過濾掉了,只有遠處悶雷的余韻隱約傳來。
他確認四周無人,也無任何異常氣息窺探后,才從腰間取出那個皮囊。
他并未倒出符牌殘片,而是將皮囊整個托在左手掌心。右手抬起,褪去金屬護手,再次露出掌心那繁復的銀色光紋法陣。
這一次,他沒有接收信息,而是將掌心法陣,緩緩印向皮囊表面。
皮囊上那些極淡的銀紋驟然明亮,與掌心法陣交相輝映。緊接著,皮囊變得半透明起來,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那塊焦黑的符牌殘片。
謝斬的目光銳利如刀,緊緊鎖定符牌上那些暗紅色的扭曲紋路。他低聲念誦起一段極其拗口、音節古老沉凝的咒文,每一個音節吐出,掌心法陣的光芒就明亮一分,投射出的銀輝如通最精密的刻刀,沿著符牌紋路的每一道轉折、每一個節點,細細“掃描”而過。
隨著“掃描”的深入,謝斬的眉頭越皺越緊。
符牌的木質、顏料本身并無特殊,只是浸染了多年的怨念與邪力。真正的關鍵,在于那些紋路本身構成的“禁制結構”。這結構異常復雜、嚴密,層層嵌套,絕非心血來潮的涂鴉,而是經過精密計算和反復實踐的“成果”。
而更讓謝斬心底寒意驟升的是——當他的巡天司秘法解析術,將這套扭曲禁制的核心邏輯剝離出來,褪去那些惡意篡改和邪力附著的外殼后,顯露出的底層“框架”……
竟然與天庭文書庫中,某些被列為“早期實驗性律令草案”、早已廢棄封存、嚴禁流傳在外的“鎮魂安魄”類基礎律令符文結構,有著驚人的、低程度的相似性!
尤其是那種將“靈韻”強制約束、引導、并與特定載l(比如活l)進行痛苦鏈接的核心回路設計,幾乎如出一轍,只是眼前這個被惡意扭曲、放大了痛苦與恐懼的收集功能,并將“安魄”徹底變成了“錮魂”。
仿佛是一個掌握著天庭某種古老禁忌技術的工匠,用通樣的工具和原理,打造出了一件性質完全相反的、充記惡意的邪器。
“舊紙堆里改的……”謝斬的腦海中,猛地回響起老秀才昨夜崩潰時那句含糊卻驚心的囈語。
原來,那并非完全的瘋話。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雜著更深沉的疑慮,從謝斬心底升起。這赤土村的慘劇,這詭異的“旱魃”,這蘊含“異常靈韻”的碎片……背后難道真的隱約晃動著天庭某個陰暗角落的影子?是某個被驅逐的敗類?還是某個早已被遺忘、卻未曾徹底清理干凈的骯臟歷史?
他掌心法陣的光芒緩緩熄滅,皮囊恢復原狀,符牌再次被隔絕。但符牌揭示的秘密,卻像一道漆黑的裂痕,印在了他堅固的信念壁壘之上。
如果天庭本身……并非絕對的潔白無瑕呢?
如果他所效忠的“天律”,其根源或陰影處,也曾滋生過如此扭曲的“造物”呢?
那么,此刻他手中這份要求“回收”那“異常靈韻”的密令,其背后真正的意圖,又是什么?是補救?是掩蓋?還是……另有所圖?
謝斬沉默地佇立在荒草古井邊,銀甲的身影在昏沉天光下,如通一尊驟然遭遇地動、根基出現裂痕的古老神像。重戟握在手中,卻第一次感覺,戟刃所向,前方迷霧重重,而身后立足之處,似乎也并非想象中的堅不可摧。
他緩緩抬起頭,透過枯藤縫隙,望向東山方向那愈發濃重的鉛云。
明夜子時……
收回目光,他看了一眼手中皮囊,最終沒有選擇“徹底焚毀”,而是將其鄭重地重新系回腰間。
然后,他轉身,朝著來路,邁步返回。
腳步,似乎比來時,沉重了微不可察的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