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南疆,十萬大山的皺褶里,藏著葫蘆鎮。鎮子不大,奇就奇在后山那片終年繚繞著淡紫云霧的葫蘆崖。崖上,一株虬結老藤,七個顏色各異的葫蘆在枝葉間寶光內蘊,隱隱有呼吸般的韻律。
崖下,更深的地底,則是另一番景象。水晶礦脈如蛛網遍布,將幽深的洞穴映照得光怪陸離。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不絕于耳,七個矮壯敦實的身影在其中忙碌,他們的長須沾著晶粉,皮甲染著地色,正是遠渡重洋、憑著一縷冥冥中的感應在此扎根的七個小矮人。
這本該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處地界。
可今日,葫蘆崖下,地皮微震。
轟!
一片山壁猛地炸開,碎石混合著晶屑噴涌而出。煙塵稍散,露出一個黑黢黢的窟窿,以及窟窿里幾張沾滿泥土、寫滿驚愕的矮人面孔。為首的瞌睡矮人揉了揉被迷住的眼睛,嘟囔著:“俺們……好像挖穿到別人家院子了?”
幾乎同時,葫蘆崖上,那七個寶葫蘆齊齊一震,光華流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道光華沖天而起,落地化作七個少年。紅衣的大娃眉頭緊鎖,望向那不該出現的洞口和洞口中鉆出來的、衣著古怪的小個子。
“呔!哪里來的地老鼠,敢驚擾我等清修!”大娃聲如洪鐘,帶著山巒般的壓迫感。
矮人們被這氣勢所懾,愣了一瞬。但萬事通矮人扶了扶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立刻挺起胸膛,用他那帶著古怪異域口音的話反駁:“無禮!我們是高貴的白雪公主座下,七矮人!你們……你們這些會發光的蔬菜,也配稱清修?”
“蔬菜?”三娃(黃娃)一身銅皮鐵骨,聞言踏前一步,地面龜裂,“你說誰是蔬菜?信不信我一根手指頭把你們這些挖礦的矮矬子全摁回地洞里!”
開心果矮人跳著腳,揮舞著手里的礦鎬:“矮怎么了?我們挖遍天下礦脈,見過你們想都想不到的寶貝!你們呢?除了變大變小,噴火噴水,還會什么?哦,還有個穿裙子的會撒嬌!”他做了個扭捏的動作,模仿的是七娃(紫娃)平時依賴哥哥們的樣子。
七娃(紫娃)小臉漲紅,氣得寶葫蘆都在微微顫抖:“你……你們這些永遠長不高的土撥鼠!”
“蔬菜!”
“礦工!”
“矬子!”
“葫蘆精!”
爭吵瞬間升級。口水與怒罵齊飛,雙方積攢的、源于某種本源相近卻又道路迥異的微妙敵意,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大娃的身形節節拔高,宛如巨靈神;二娃(橙娃)眼中金光閃閃,耳廓微動,搜尋著對方的弱點;四娃(綠娃)口中噴出熾熱火龍,五娃(青娃)掀起滔滔水浪,雖未直接攻擊,卻也威勢驚人。矮人們也不甘示弱,愛生氣矮人暴跳如雷,噴嚏精矮人一個巨大的噴嚏打出了一團帶著霉味的云霧,糊涂蛋矮人則揮舞著礦鎬,差點砸到自己的腳。
就在這最混亂、能量最駁雜喧囂的時刻,沒人注意到,他們腳下的大地,那些被震裂的縫隙深處,一絲極淡、極幽暗的黑氣,如同嗅到血腥的螞蟥,悄然鉆出。
爭吵的核心,大娃與萬事通矮人幾乎臉貼著臉,一個周身肌肉虬結如巖,一個胡子氣得翹上了天,彼此指著對方的鼻子,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最惡毒的“詛咒”:
“你們這些只配爛在地里的歪瓜裂棗!”
“你們這些活該被埋進礦渣的矮腳廢物!”
話音落下的剎那,時間仿佛凝固。
并非錯覺。
葫蘆崖上那株亙古存在的母藤,所有葉片無風自動,發出凄厲如泣的嗚咽。天空,那輪明晃晃的太陽,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手驟然捏住,光線扭曲、黯淡,最終被徹底掐滅!不是日食,而是整個天穹在瞬息之間,被涂抹上一層濃得化不開的墨色。星辰隱匿,日月無光。
絕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緊接著,是來自地底最深處的、沉悶而巨大的崩裂聲。仿佛整個華夏的地脈,都被強行撕開了一道口子。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龐大吸力,從矮人們挖穿的洞口,以及周圍無數新裂開的地縫中涌出。不是吸走物體,而是……吸走“光”,吸走“色彩”,吸走“溫度”,吸走一切代表著“存在”與“生機”的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