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陵風索路·爐聲初動
夜雨微斜,宮城東序屋脊上,風像一條被細絲牽著的蛇。青羽在瓦當間一亮一滅,紋上的“問”字與命芯微弱共鳴。鳳知微用指腹輕壓羽骨,聽見瓦下風槽里傳來低低的鳴響——像有人在很遠處敲了一只空鐘。
“入口在第二道脊溝。”她壓低聲。
顧承淵點頭,先行探下。瓦縫間有一枚極細的銅鈕,鈕上刻著微不可察的鳳羽暗紋。顧承淵以匕首柄面輕磕三下,節拍是“短短長”。溝底板縫“喀”的一聲松開,一道比手掌略寬的風孔吐出潮氣。
“你在前,我壓尾?!彼f。
鳳知微將命芯頻率調到“夜守頻”,青焰燈芯收入袖中。兩人順著風孔滑下,靴底落在一條狹窄的石槽內。石槽沿壁布滿“風索”,每隔七步便有一枚指向標,箭頭恒向北偏半度。
“偏半度,是人為導向?!兵P知微低聲,“陵內風路被改寫過。”
前行二十七步,風忽然“斷”了一息,又立刻復起。鳳知微微停:“聽——
‘斷—續—續—斷—續—續—續’。九拍錯一拍?!?/p>
顧承淵:“什么意思?”
“命爐試鳴。”
風槽盡頭,一扇內嵌銅齒的石門斜斜嵌在闕基下。門心并無鑰,只刻著一行極淺的小字——“人皆變量,謹慎入內?!?/p>
鳳知微抬手將青羽壓在門心,“問”字輕輕一亮。石門緩緩滑開,冷風撲面,帶著鐵與鹽的味道。門后是向下的石階,每一級的高度相差不過一線,顯然經過精密測算。
“陵下有陣?!兵P知微道,“步高等差不等頻,目的是‘馴服人步律’?!?/p>
顧承淵下意識放慢腳步:“你說步律不說謊——我們用它說謊?!?/p>
她微笑,步伐改成“長—短—短—長”,與石階的節律刻意錯開。兩人的影被壁燈拉得很長,像兩道波,在墻上先相位相反,后逐步疊加成一條更穩的線。
下至第三十一級,石階忽盡,露出一個狹長殿室。殿室中央,一只灰色圓爐靜靜矗立,爐壁無紋,僅在頂部嵌著一圈細細的風閥。風閥開合之間,發出極微的“嘶”聲。爐座四周,八根細得像琴弦的銅線通入地底,隱隱發亮。
“命爐。”顧承淵的手不自覺按上刀柄。
鳳知微沒有靠近,先繞爐一周,以命芯去“聽”。皮下那一點涼在某個角落忽然清晰,像有人對她說話。
“它在吃‘人因變量’?!彼龎鹤⌒奶耙浴謶帧鋈剂希浴摹鞣€壓。”
“怎么吃?”
鳳知微跪下,指尖探向爐座的一個小槽?!盎颐}。”她吐字極輕,“把登記、審判、賑濟、遷徙……所有人的行為數據編成序列,送來做‘爐糧’?!?/p>
“人是薪。”顧承淵低聲。
“人心是薪?!兵P知微收回手指,眼底燃起極淡的光。
殿頂的風閥突然全部開啟,冷風直直壓下。命爐壁面浮出一圈圈極細的紋路,像水波逆涌。爐心深處傳來第二次“鐘鳴”,這回更沉,骨頭都隨之顫了一顫。
“試鳴加壓?!兵P知微迅速起身,“我們先看域?!?/p>
她在爐旁的石臺上找到一枚凹形銅盤,盤上刻著密密的點線。她把青羽置于其上,命芯與之共振,盤面便像被輕觸的湖面,從中心向外泛起波紋,顯出一張“灰脈域圖”。
“東淵、鹽海、貢道、帝都內城……”鳳知微指尖飛快移動,“這里是支庫匯口,這里是主庫回路,而這里——”她指向盤邊一個幾乎要與盤沿重合的點,“是人因變量入口?!?/p>
顧承淵:“堵它?”
“堵不得。胡堵會引起逆沖。”鳳知微搖頭,“我們只錯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