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知微未看,腰一折,人從橋欄下空隙滑過,手指在橋面“嗒”一聲點住。那條細索撲了個空,反被橋欄的角卡住。兩名黑影同時出手,動作利落。
她不與硬碰,拐入河邊的柳林。柳葉帶著露,拍在她的袖上。她腳下的節奏極穩,像在踩一面看不見的鼓面:四拍一換氣,二拍一讓步。林子盡頭是河汊,水面漆黑。
黑影追至。顧承淵從對岸橫掠而來,腳尖點水,水花像被他刀風切成兩半。他落在鳳知微與黑影之間,短刀出鞘,聲音極短。
“往回。”他低聲。
鳳知微不退,手一翻,掌心向上。命芯的灰光在她皮下跳了一下,像一個被喚醒的瞳孔。她收住呼吸,將頻率打到與青焰相近的一檔。四周的風似有微妙的變化——柳葉齊齊向一個方向偏了一線,河面蕩出一圈極淺的波。
黑影恍然一滯。顧承淵趁這一瞬,刀背橫掃,刀鋒不見血,只敲在對方手腕的骨節上,逼其退三步。
“殿在你身上種了‘眼’?!逼渲幸蝗说托?,聲音很冷,“我們只跟眼走?!?/p>
“那便閉眼。”鳳知微語氣平平。她把掌心舉到面門,指尖輕輕一扣。命芯短暫失頻,周遭所有與它同頻的“灰眼”在這一瞬同時失去目標,像黑夜里被人吹滅的燭。
兩名黑影不敢戀戰,迅速撤出柳林,消失在河霧里。顧承淵收刀,目送他們走遠,回頭看她:“你把‘眼’閉了?”
“閉一會兒?!兵P知微喘息平穩,“‘假死頻’只能持續半柱香。之后它會重啟。我們要趕在它醒來之前,把理火線的第一層織好。”
“缺什么?”
“缺一個心臟?!?/p>
她回到“折柳”店中,借掌心之涼把青焰重新點起,淡光印再度浮現。她對“桑柘”“鹿原”二點道:“把各地的‘問字’存量、糧價、疫情、遷徙,按日上傳,三日為一窗。我在東淵設一‘心室’——風問館。所有數據,先入心室,再分發?!?/p>
“心室在哪?”“鹿原”問。
鳳知微抬眸:“在人?!彼噶酥缸约旱恼菩模霸谖摇!?/p>
顧承淵靜默一瞬:“那我就是外壁?!?/p>
“你是外壁。”鳳知微看他,目光里有一線不易察覺的暖,“火心不藏身,便是被風吹滅?!?/p>
夜更深了。她與顧承淵一前一后,穿過城心的巷網,回到司籍閣。門甫一開,屋內燭光已自燃起,一盞、一盞,像有人提早把燈點好。
窗外忽起一陣很輕的鈴聲。鈴不是司籍閣的,是宮里的。鈴聲之后,風里傳來一縷很淡的香,像水杉的心木。
“客到了?!兵P知微道。
第三幕·歸心之約·命爐先聲
門口站著的人披著斗篷,兜帽極低。她進門時抬了抬手,露出腕上那枚熟悉的鳳印。
“昭儀。”鳳知微行禮。
沈后把兜帽放下,目光在屋內一轉,停在青焰與她的掌心之間。她的眼里浮過一絲看不出的笑意:“你把殿的‘鎖’做成了‘燈’?!?/p>
“燈照見路。”鳳知微答。
沈后坐下,不多寒暄,開門見山:“我帶了兩樣東西?!?/p>
她取出一卷薄薄的絲冊,冊上無字,唯有一層極淺的紋,像水過沙時留下的波。她指尖一拂,絲冊顯出密密的細點線。
“鳳印支庫的風索圖?!鄙蚝蟮溃盎柿曛鲙熘?,鳳印手里有一套用于內宮的‘支庫’。不是命,是賬。糧、兵、鐵、鹽。你若要織網,須知物在哪里。”
鳳知微抬眼:“你是在資助我。”
沈后不否認:“也是在約束你?!?/p>
她看向青焰,語氣極輕:“理火歸心,莫燃天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