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夜行東淵·暗流生息
夜色漸深,鹽海的潮霧順著貢道緩緩上行,像一條看不見的河在城廓間游走。瓦角銅鈴被潮風(fēng)輕碰,發(fā)出細而長的顫音,音尾拖得很遠,像有人在暗地里反復(fù)試探城的耐心。
驛館的檐下滴著水,叮咚落于青石。鳳知微披上淺灰斗篷,袖口夾著風(fēng)鑒冊,手心還有白日里留下的粉痕。她站在門檻上一瞬,回頭看了看昏黃的燈火,轉(zhuǎn)身走進夜。顧承淵緊隨其后,換了便裝,腰間只掛一柄短刀。
“今夜的風(fēng)不順。”鳳知微抬眼望天。半輪殘月被霧分割成三層,冷光疊在一處,像三張輕微錯位的面孔。
“哪兒不順?”顧承淵低聲。
“北口歸南,南口未開,西閥卻先動。”鳳知微將風(fēng)向鳥置于掌心,銅翼輕顫,尾羽絲線微有起伏,“若以禮拍為基準(zhǔn),現(xiàn)在的風(fēng)多出半拍。”
“有人在試陣。”顧承淵神情一斂。
“像是‘假探’。”鳳知微收起風(fēng)向鳥,“真追直逼氣脈,假探搜理脈。他們不急著抓人,只想知道‘理’在誰手里。”
“理不在冊里?”
“冊只是一面鏡。理在看鏡子的人。”鳳知微語氣很輕。她停在街角,望向一處賣糖燈的小攤。攤主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掌心托著一個小鐵盒,火苗在盒里一跳一跳,照得他眼里的紋路像舊年輪。
“要一盞?”顧承淵低問。
鳳知微點頭。老人遞來一盞紙燈,燈籠上剪著鳳羽的影子,火光透紙而出,那鳳便像真的要振翼。她將燈舉到胸前,注視著那團溫和的光:“光若可握,便能被校正。”
“你連光也要校正?”顧承淵失笑。
“光的強弱、顏色、散射都可測。”鳳知微側(cè)臉,眼底的火星小而亮,“可人的勇氣,只能靠自己。”
兩人穿過連綿的狹巷。巷中有孩童在墻上畫圈,圈里一豎、一點心印。鳳知微腳步一頓,轉(zhuǎn)身看去。孩童見有人來,慌忙把手藏到背后。她沒有喝止,只彎腰在圈旁加了一道極細的斜線。孩童愣住,她微笑:“這樣更像風(fēng)。”
“姐姐你認識這個符嗎?”孩子怯怯問。
“認識。”鳳知微答,“寫了,就會暖一點。”
孩子點頭,朝火堆靠近了一寸。火光把他的影子拉長,像一根被風(fēng)拽住又慢慢松開的弦。顧承淵在旁看著,心頭忽然一松:她比他說的更懂人,她把理當(dāng)作火,不是當(dāng)作刀。
繞至北鎮(zhèn)口,潮氣更重。遠處鐘聲被霧裹住,音色發(fā)悶。鳳知微停步,凝神聽了兩息,低聲道:“鐘心換了人。”
“你聽得出來?”
“禮拍里有手,手不同,拍的邊就不同。”她把風(fēng)鑒冊抽出,在一頁空欄寫下:‘東淵二更,鐘緣生澀,疑有外手’。她的字不花巧,只是穩(wěn)。
“今晚不回驛館。”鳳知微收起筆,“去高處。風(fēng)從上面看,才看得清。”
顧承淵不問緣由,只道:“走。”
第二幕·燈下對談·理與心的共振
望潮臺在城北,高出城頭半丈。石級濕滑,苔痕攀附。兩人登至臺上,風(fēng)勢比城中更急,衣角被掀起又落下。遠海此刻正漲潮,浪線一層壓一層,有節(jié)有度,如同一支無形的軍隊在黑暗里操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