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一開,風撲面而下,燈火幾乎被掐滅。顧承淵橫刀半步,背肩開路。兩人貼著墻側疾行,避開正面。第一波內侍沖入,見到滿墻誤差圖與“命源流圖”,俱是一滯。
“入侵者已走南廊!”有人高喊。
“錯。”鳳知微低聲。她指尖一挑,把風向鳥的尾羽撥向東偏。下一瞬,南廊的布簾被風掀起,火光照得極亮,像真有人從那里逃去——那是她在東淵司做過的“風頻逆相”小法。
他們折向北角的存器室,穿過一排久未開啟的木柜,從柜后半人高的排氣縫鉆出。外頭夜風刺耳,鹽霧嘩地灌進肺里。鳳知微忍住咳,低聲數拍子:“三、二、一——”
上方鐘聲變調,追兵判斷失誤,蜂擁至南廊。顧承淵回身牽起她,借屋檐與雨落管成一條“聲影盲帶”,一路躍下外檔。
“你剛才按下的是什么?”他在奔跑間問。
“給他們留話。”鳳知微氣息不亂,“當他們想抹掉誤差時,會先看見那行字。”
“他們會怎么做?”
“刪圖,改字。”她冷淡地笑了一下,“但刪不掉誤差。刪掉的,只會變成更大的誤差。”
他們繞到主庫外北側的排水渠。渠里積著鹽水,映著支離的星。顧承淵將她扶下,自己隨后滑落,水涼到骨頭里。他們順渠潛行幾十丈,鉆入城墻下的檢修洞,終于在外城陰影中立定。
風停了半刻,又起。遠處主庫上方的紅光一點點熄去,只剩下一輪蒼白的燈影。鳳知微把袖口粉筆掰下一小段,寫在墻皮上:
“命源未滅,理火不熄。”
顧承淵喘息漸穩,握刀的手指關節泛白。“接下來?”
“東淵主庫被驚動,證據暫時轉移不了。”鳳知微沉聲,“但‘風鑒模型’已經在小算案上跑起來了。明日一早,東淵司案房會自動彈出‘可疑簇’的紅單。”
她頓了一頓,“他們會慌。慌,就會出錯。”
“我們去哪?”
“去貢道口。”她抬眸,“真正的‘命源線’,在那條道上。”
城風忽然從海上卷來,帶著鹽與冷。鳳知微把風向鳥放在掌心,銅翼在夜里震顫。她的指尖按住鳥背,溫度輕輕傳遞過去——一人、一鳥、一城的風。
“顧承淵。”她輕聲。
“嗯?”
“你信兵,我信理。”她目光清澈,“但今天,我們一起信‘誤差’。”
他怔了一瞬,隨即笑意極淺:“聽你的。”
遠處,更深的鐘聲再度滾來,帶著疲憊的回響。東淵城像被挪動了一指寬的位置,所有人的夢都被悄悄擠了一下。
鳳知微披上斗篷,回身看了看主庫方向。那里暗下去的紅光,像一群臨睡前不甘心的小眼睛。她在心里說了一句:看夠了么?接下來,看人。
兩人踏著潮濕的影子離開。風把他們的背影吹得更瘦,卻把前路吹得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