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堂里一陣冷。護儀上前一步。禹無咎抬手,止住。
“你以為能用言辭置我于罪?”禹無咎道。
“非也。用你自己的制度?!兵P知微指向灰燈,“殿既信‘灰燈可辨虛實’,便請讓‘燈’回答?!?/p>
禹無咎盯住她片刻,手指一抬?;覠羯戏酱孤湟幻都毉h,正對鳳知微眉心。她閉上眼,呼吸如常。堂中有風穿過鐵鏈,發出一連串細密的響。
“問:昨夜東淵母版,是否被天命殿指令改動?”禹無咎吐字極慢。
灰燈光心縮緊片刻,又穩穩舒張。護儀面色都變了幾分。
鳳知微睜眼,目光如水:“殿在改命。你所謂‘天下必亂’,隱含的前提是‘除了殿,人人不得改’?!阍谟懻摰模瑥牟皇恰恰畽唷??!?/p>
禹無咎無聲,面前那口秤卻似在他心里輕輕一晃。
“再問:殿何以知東淵‘應改’?依據何在?”鳳知微追問。
護儀驚惶地看向禹無咎。禹無咎沒有看他們,只看鳳知微:“你要把殿置于何地?”
“殿若立在人上,便無地;殿若立于理上,便有地。”鳳知微輕聲,“把神還給天,把命還給人?!?/p>
禹無咎指尖輕叩扶手,聲音很淡:“你訓話的口氣,很像神。”
“你以為神像你?!兵P知微說,“神從不回答問題。”
灰燈在這句之后,忽然極輕地“?!绷艘宦?,像有一個小氣泡在燈心破裂。堂內一陣細亂。
禹無咎起身:“今日到此?!?/p>
護儀會意。兩名司命吏上前收鏈。顧承淵在廊下握緊了拳,又松開——他知道,這里是詞鋒的戰場,不是刀鋒的地。
第三幕·灰散人定·命芯入體
午后,灰鐘不再響了,東淵上空卻仍懸著一層灰影。鳳知微被押至側堂。狹窄的廊檐下有一盞很小的燈,燈火是真正的黃,不像審堂那樣的灰。她看著那一點誠實的火,忽然覺得心口的一部分安靜下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禹無咎獨自入內,關門,背對著她,像在看窗外的某一縷風。
“你贏了一場‘話’?!彼麤]有回頭。
鳳知微:“我沒贏。只是讓一些人看見問題?!?/p>
“問題,是秩序的敵人?!庇頍o咎緩緩轉身,目光沉穩,“但今日,我不收你?!?/p>
鳳知微不驚不喜,只問:“為何?”
“因為你說了一個我想聽的詞——方法?!庇頍o咎的眸底一絲光亮如冰,“殿需要方法。”
“殿需要人?!兵P知微糾正,“人先于天?!?/p>
禹無咎沒有反駁,只抬手。兩名護儀呈上一只細小的黑盒。盒內躺著一枚不足米粒大小的灰色晶片,晶片中心有一枚極小的紋路,像一朵收攏的花。
“命芯?!庇頍o咎說,“護你之身,也便于你還賬?!?/p>
“還誰的賬?”
“天下的賬。”禹無咎把盒推近她,“你既言方法,我給你一種約束——且行且看?!?/p>
鳳知微望著那枚灰晶片,沉默了兩息。她忽問:“植入何處?”
“心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