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理芯試頻·青焰初生
午后的東淵有一層極薄的霧,像一張被陽光燙過的紗。鳳知微坐在司籍閣后的偏廂里,手心攤開,觀那一粒米大小的灰色晶片。命芯嵌于掌心皮下,細得幾不可見。若不是她專注,她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她閉上眼,放慢呼吸。風從窗縫進來,帶著鹽與紙的氣味。她把呼吸與風對齊——一進一出,像在與一支看不見的樂隊合拍。很快,胸口的心跳從常態的“勻”變成“穩”。命芯也在這一瞬輕微發熱,仿佛被“唱名”。
她把指尖落在掌心,極輕地勾了一下。命芯回應以一絲極淺的陰涼,從掌紋下游走,最終在腕脈處停住。她張開眼,視野有半息短暫地“亮”了一下——不是光變強了,而是細節變銳:書頁的毛邊更分明,油燈火心的分叉更清楚,連窗紙上蟲子爬過留下的細線都看見。
“頻率被接住了?!彼哉Z。
顧承淵在門口靠柱守望。他把這句話聽見了,低聲:“誰接住了你?”
“不是‘誰’,是‘理’?!兵P知微把袖口放下,“命芯有兩條頻道,一條為殿收,一條為己用。前者記錄‘位’,后者記錄‘態’。若我用‘理火頻率’去‘覆寫態道’,它就成了我的‘傳感’。”
“能反查他們?”
“能回聽?!彼岩恢恍⌒〉你~燭臺放到案上,用火石一擦。燈焰一開始是正常的黃,隨她掌心一握,焰心忽然泛起一線極淡的青。青色不妖,像被清水洗過的天光。
“青焰?!鳖櫝袦Y出聲。
“理火共振?!兵P知微把燭臺移近命芯,青焰與命芯之間似有不可見的細線來回顫動。她用粉筆在案上寫:f?(理火頻)≈f?(命芯副頻)。又加一行:Δφ→0時,可雙向讀寫。
“若我用青焰穩定相位差,就能通過命芯‘聽’到風脈里的一部分話?!?/p>
“危險嗎?”
“所有監聽都是?!彼咽中母苍跔T臺上,青焰被掌影壓得很小,仍穩,“但我們不偷人心,只偷‘權’藏在風里的話?!?/p>
她開始校相。燭臺火心一會兒長、一會兒短,青色像水滴一樣在焰里聚散。她的眼神很專注,指腹極輕地摩挲掌心。半盞茶后,青色變成一條細極的線,穩住不走。顧承淵看見她的發稍微微顫動——不是風,是心跳帶出的細波。
“聽到了?!兵P知微的聲音很低,像怕驚走什么,“風里有兩組密語。一組是殿的公頻:‘東淵灰審,明朝后移?!硪唤M更深,讀音像‘陵’。”
“皇陵?”顧承淵捕住了關鍵詞。
鳳知微點頭,卻沒有立刻應聲,而是把粉筆落在一張空紙上,順手寫下三角等式:‘陵’主庫閣外風脈逆流點。她看著燭焰,“昭儀說過——主庫不在殿,在皇陵下?!?/p>
她把命芯的副頻向下一檔,青焰隨之更深一度,焰心微微分叉,像兩個極近的音在試圖合唱。下一瞬,燭臺“咝”的一聲,火心忽然縮成針尖大小,又猛地彈回。鳳知微眼前一黑,耳邊像有一群很細的蟲子在叫。
顧承淵當即出手護住她的肩:“停?!?/p>
她呼出一口氣,肩線放松,青焰回到原來的柔度。她吁了口長氣:“殿在逆探。他們也在追蹤我的相位。”
“能遮?”
鳳知微抬起另一只手,把袖口里藏的“風絲”輕輕拉出一寸,纏在銅燭臺下沿:“讓風替我打岔。把‘我’的相位分成三條虛影,讓他們看不見真正的那一條?!?/p>
她垂眼,指尖在掌心輕輕一按。命芯像被她安撫,發出的微涼變得更緩。“好了?!彼ы拔覀兛梢曰芈犃??!?/p>
“回聽誰?”
“回聽‘理會’。”
她把青焰側過來,焰尖與窗紙成一線,低聲念:“問字·二相·北弦。”這是理會舊秘語。窗外的風像被這四字叫醒,在窗紙上打了兩個短拍。頃刻,墻角的影子里浮出一個掌大的淡光印,印面是一個圈、一豎、一點心——理會暗網節點開啟。
鳳知微把手心貼在淡光上。命芯微涼開始有了節奏,像是與另一顆心并拍。
“理會。”她輕聲,“知微在東淵。誰在線?”
淡光像湖面被扔進石子,泛出一圈一圈細波。很快,波心亮起三點:
一點自西南,簽名“桑柘”,短語:“風從鹽來,鹽價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