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儀將鐘頻強壓回“禮制拍”。——第三道“微聲”撕開了鐘面。裂音化為可聞之聲,整座殿宇像被一道寒刃從中間斜劈。
鐘裂。
人群本能后退。貴位失態,役者亂作一團。百姓像潮那樣向外退,腳步聲與驚叫聲交疊,把一切禮制的光滑面都撞得起了刺。
鳳知微站定陣心,聲音不高,卻在喧囂中直直落下:“把神還給天,把命還給人。”
她的宣言像一束定向的光,穿過煙塵,打在每一張惶懼與茫然的臉上。青色與紅色的余光在她身后相纏,像把一個時代夾在兩種解釋之間。
禹無咎的袖口微動,目光里第一次有了難以名狀的鋒芒與疲倦。他極輕地吐出一句話:“你點了一把亂世之火。”
鳳知微回望他,目光如刃:“火照見真相,不照見順從。”
第三幕·裂鐘之后(宣言震場)
鐘聲殘裂仍在天穹中回響,像被打碎的光在風里飄。御階上,沈昭儀上前半步,聲音溫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理非你一人所有,不要急著燒光。”
鳳知微沉靜一禮:“謹記。”
她轉向眾人,緩緩道:“天,不過幕,心才是臺。若幕破了,便修幕;切莫把臺毀了。”
這句話在退散的人潮里炸出第二波漣漪。有人回頭,有人駐足,更多的人忽然學會了一個很簡單的動作——用自己的呼吸把自己從恐懼里救出來。
顧承淵站在陣外。他一直看著她,像看著一盞被風圍攻卻不滅的燈。那一刻,他心里的秤徹底傾斜:他信她,不是出于情,而是出于對“真實”的渴望。
禹無咎低聲傳令:“收陣。”
工部內侍匆忙上前,九環漸暗。鳳知微卻在陣盤盡頭俯身,撥開石縫——一枚幾不可見的微小印記再次出現在她眼前:“心”。
她的唇線繃了一下,抬眼去找沈儀心。那位碧羅宮衣的女子已收去笑,指尖轉動的香輪停在手心,靜靜看她。
兩人的目光在干凈的空中碰撞,沒有聲音,卻像有兩陣無形的風擦肩而過,各自留下一道寒意。
“鳳知微。”禹無咎的聲音從御階的陰影里落下,“今日試陣,不過見理。明日之后,仍要守綱。”
鳳知微不答,只以眼睛告訴他:守人之綱,不守詞之綱。
人潮散盡,天命殿前的白石仍在發燙。裂鐘的余音沿著城墻與街巷遠遠傳開——這座城,被迫聽了一堂不愿承認卻無法否認的課。
就在這時,一只銀翼小詔自內廷掠出,過九環、穿廊榭,落在主命官掌中。印璽尚溫,字如刀刻:
“逆星女,流。”
流放令,將至。
風起,把那一縷薄薄的詔紙掀起一個鋒利的角,像是為下一章撕開了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