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無咎不語。灰光落在他袖口,像一層很薄的霜。
“我有一段公式。”鳳知微轉身,取出一小片粉筆,在灰地上寫下幾行簡式:
秩序穩定度S法律×信任(恐懼×不確定)
改命風險R范圍×幅度×頻率(透明×責任)
她抬眼:“若‘神意’不透明、無人擔責,則改命者必成神;若規則透明、責任明確,改命亦可維秩。”
禹無咎凝視她的字:“你要把天下,交給公式?”
“交給可驗證的因果。”鳳知微答,“神若可驗,亦納入因果;不可驗者,退回信仰,不得入法。”
“狂妄。”有人在帷后冷聲。
鳳知微沒看那人,只看禹無咎:“你說‘天下必亂’,是因為你把‘人’當變量,把‘神’當常數。——我把‘人’當常數,把‘權’當變量。”
廣場再次一靜。那一刻,連灰塵都像停在空中。
禹無咎低聲:“你不信神,卻活得像神。”
鳳知微笑意極淺:“我不信神,我信數據。”
灰鐘第五響,審堂的鐵門緩緩開啟。
第二幕·審堂辯命·灰影為證
審堂內,冷鐵鎖鏈一環環垂下,像一面垂著的鐵瀑。堂心立一盞攝魂燈,燈焰不黃不青,呈一種詭異的灰。鳳知微被固定在一張石椅上,手腕鎖入環口,指尖仍能觸到衣袖中的那根“風絲”。她抬頭,看見灰燈上有極細的字——是用刀尖刻出的“問”。
“規則如下。”禹無咎入座,聲音平穩,“我提問,你作答。你若以詭辯逃避,灰燈自明。”
“你想知道的,不是答案。”鳳知微淡聲,“你想要的是服從。”
禹無咎不怒:“第一問:‘命’為何物?”
“命是‘人——環境——時間’三者的函數。”鳳知微答,“其中‘人’可識、可學、可變;‘環境’可改造;‘時間’不可回,但可預測。命是概率,不是定數。”
灰燈微顫,燈心一縮一漲,穩定如初。
“第二問:既為概率,為何你要‘改’?”
“我不改命,我改變‘決定命的條件’。”鳳知微注視燈焰,“我改變量,不改人。”
“第三問:何謂‘變量’?”
“恐懼、偏見、權力私欲、無知。”鳳知微一字一字,“這些變量,不在天,在人。改去這些,人自改命。”
堂側有人冷笑出聲,被禹無咎一個眼神按了下去。他微微前傾:“若人人皆可改變量,你如何避免亂?”
鳳知微答:“以‘證據—責任’雙軌。證據先于信仰,責任重于權柄。誰改,誰簽名。誰錯,誰擔責。”
禹無咎輕輕點了一下扶手:“你在建制度。”
“我在建人。”鳳知微道,“制度是人心的影子。影子正,日光才不會被偷。”
灰燈焰心低低一響。禹無咎忽然笑了笑,笑里沒有暖意:“你口中的‘證據’,昨夜就把東淵改成了‘獸’。”
鳳知微抬眸:“昨夜改命者,是你的人。”
審堂里一陣冷。護儀上前一步。禹無咎抬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