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巨人溫柔的舞蹈（第1頁）

合成巨獸——“奇美拉”的咆哮，已非單純的聲音，而是化作了裹挾著毀滅意志的實體沖擊。空氣在音波的碾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如同透明的琉璃被生生震出無數裂紋。

遠處殘存建筑上本就搖搖欲墜的玻璃窗，在這狂暴的聲浪中終于堅持不住，噼啪作響間化作漫天晶亮的碎片，簌簌落下。

一些體質稍弱的平民，甚至未能發出一聲呻吟，便在靈壓與聲波的雙重碾壓下眼前一黑，直接暈厥過去。

“奇美拉”它那龐大而扭曲的身軀上，無數痛苦嘶嚎的“面孔”若隱若現，不同屬性的狂暴靈壓如同沸騰的油鍋般交織、沖突，散發出混合了多種獸性最深處殘忍與混亂的氣息。這股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整個戰場上空，讓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冰冷粘稠的鐵砂。

然而，正如最深的陰影往往源于最烈的陽光，在這極致的暴力與混亂的中心，人性中那點微弱的熒光，反而被映襯得愈發璀璨奪目。

合成獸降臨的位置，過于靠近一片在先前沖擊中僥幸保存相對完好的居民區邊緣。那地獄繪卷般的景象，那直擊靈魂的恐怖威勢，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片最后的避難所。就在一棟半塌房屋的斷墻角落，磚石與木梁勉強搭出了一個狹小的三角空間，里面傳出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那是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原本鮮艷的小裙子如今沾滿了泥灰與污漬，柔嫩的臉頰上掛著淚痕與塵土混合的泥印。

她蜷縮著，小小的身體因極致的恐懼而劇烈顫抖，如同寒風中無所依憑的落葉。她那雙本該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驚恐所占滿，死死盯著遠處那如同將一切噩夢具現化的可怖存在，連挪動腳步逃跑的力氣都已被徹底抽空。

正在附近區域清理零星虛群、負責為正面戰場掩護側翼的七番隊隊長奧茲，那如同戰鼓擂動般的腳步聲微微一頓。

他聽到了，在那震耳欲聾的獸吼與建筑崩塌的轟鳴間隙中，那細微卻尖銳得刺心的哭聲。他巨大的頭顱下意識地轉向聲音的來源。

透過彌漫的煙塵，他看到了那個蜷縮在斷墻下，渺小得如同塵埃般的身影。

一瞬間，奧茲那簡單的思維里，閃過了之前在龍宮城和女兒島見過的那些孩子們的笑臉，那些圍繞著他，既害怕又好奇地觸碰他手指的小家伙。

一種近乎本能的情感，一種想要用自己的身軀為更弱小者遮蔽風雨的純粹念頭，驅使他邁開了沉重的步伐，朝著那片廢墟走去。

但他忘了——或者說，他從未真正意識到——他此刻的形象，對于一個受驚過度、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來說，意味著什么。

他那如同移動堡壘般龐大的身軀，剛剛經歷激烈戰斗后沾染的、散發著不詳氣息的靈子污漬與塵土，以及他那異于常人的、在孩童眼中或許與妖魔無異的巨大五官……這一切，組合成了另一種形式上的“恐怖”。

當奧茲那山巒般的陰影緩緩籠罩下來，將小女孩完全覆蓋時，他笨拙地、小心翼翼彎下那如同巨巖般的腰脊，試圖用他那堪比厚重門板大小的手掌，以自己所能控制的最輕柔力度，去拍一拍女孩瘦弱的肩膀，給予一點笨拙的安慰——

“哇——！！！怪物！不要吃我！走開！！”

小女孩的哭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在他巨掌靠近的瞬間攀升至凄厲的頂點。

她看著那在眼前不斷放大的、沾染污跡的巨掌和奧茲那張湊近的、寫滿關切卻因巨大而顯得猙獰的面孔，極度的恐懼徹底沖垮了她的理智。她尖聲哭喊著，小臉慘白得毫無血色，渾身抖得像是在承受電擊，拼命地向后縮去，仿佛要擠進身后的磚石里。

奧茲那伸出的、布滿厚繭和細微傷痕的巨掌，猛地僵在了半空中，距離女孩的肩頭僅有咫尺之遙。

他那張通常看起來憨厚、甚至因線條粗獷而自帶幾分兇惡的臉上，所有的表情在剎那間凝固、破碎，轉而化為一種近乎茫然的無措，一種被尖銳之物刺傷的深切的失落與痛楚。

他愣愣地垂下視線，看著自己那沾著灰塵與些許虛之殘留靈子、曾輕易撕碎敵人、也能小心翼翼捧起脆弱花朵的手掌，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到它的“巨大”與“可怕”。

他又緩緩抬起目光，看向那個因他而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小小的身體不斷抽搐的女孩，厚厚的嘴唇無聲地嚅動了幾下，卻連一個最簡單的音節都無法吐出。最終，他只是默默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緩慢，收回了那只被視為“怪物”象征的手掌。他那偉岸如山的身軀不自覺地佝僂了一些，仿佛想要借此縮小自己的體積，減少帶給孩子的壓迫感。那巨眼中流露出的落寞與受傷，與他之前在戰場上如同戰神般勇猛無匹的形象，形成了無比鮮明、令人心酸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