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后方傳來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響。過了好幾秒,一個瘦小的身影才如同受驚的小獸般,一點點挪了出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一頭橘色的頭發臟兮兮地黏在額頭上,身上穿著幾乎不能蔽體的破布,裸露的皮膚上布滿新舊交疊的鞭痕和淤青。最讓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雙本該清澈的童稚眼眸,此刻卻空洞得如同兩口枯井,沒有任何神采,只有深不見底的恐懼和麻木。她小小的身體在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在看到這么多陌生人的瞬間,她如同被燙到一般,猛地低下頭,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小動物般的嗚咽,身體蜷縮得更緊了,仿佛要將自己徹底藏起來。
“是霍克男爵‘獵場’里逃出來的‘小兔子’呢。”
伊萬科夫的聲音罕見地收斂了戲謔,多了一絲凝重,“能逃到這里,運氣算不錯了。”
里克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他看著那個女孩,仿佛看到了無數枷鎖具象化的形態——肉體的、精神的、命運的。他左手的「共鳴樂章」再次不受控制地翻動起來,他幾乎能“聽”到從那幼小靈魂深處傳來的、鎖鏈摩擦的刺耳悲鳴。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別怕。”
一個溫和而低沉的聲音響起,是熊。他不知何時已經蹲下了身子,讓自己龐大的身軀顯得不那么具有壓迫感。
他摘下了手套,向女孩伸出了那只寬厚、布滿老繭卻異常溫暖的手掌,聲音輕柔得如同耳語,
“已經沒事了。我們,不是傷害你的人。”
女孩依舊顫抖著,不敢抬頭。
熊極有耐心地保持著姿勢,他那如山岳般沉穩的氣場自然而然地散發開來,不帶任何攻擊性,反而像一道溫暖的光,驅散著周圍的寒意和恐懼
。他緩緩釋放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充滿安撫意味的霸氣,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拂過女孩緊繃的神經。
奇跡般地,女孩的顫抖漸漸平息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一點眼皮,偷偷看向那只伸過來的大手,又迅速低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細若蚊蚋、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詞:
“…不…不要…打我…萊茵多特…會…會干活…”
名叫萊茵多特的女孩話語中的絕望和習以為常的卑微,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里克再也忍不住,他手中的指揮棒「指揮家」發出柔和的輝光,一道清泉般的“破障之音”無聲地擴散開來,并非攻擊,而是輕柔地拂過萊茵多特的靈魂,試圖安撫她那受創深重的心靈。
林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審判之眼”清晰地看到,在熊那溫暖光芒和里克“破障之音”的雙重作用下,萊茵多特那灰暗、幾乎要熄滅的靈魂之火,終于極其微弱地、顫抖著,重新亮起了一絲絲微光。
“看來,我們的目標暫時一致。”
林昊終于再次開口,看向熊和伊萬科夫,
“對于這座島,對于這些‘枷鎖’,你們了解多少?”
熊緩緩站起身,重新戴好手套,巨大的身軀投下可怕的陰影,將萊茵多特護在身后。他的目光與林昊再次交匯。
“很多。”熊的聲音沉穩而有力,
“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這里的耳目,比你們想象的更多。”
伊萬科夫也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眼神銳利:
“沒錯哦~!剛剛的動靜可不小,霍克家的瘋狗,還有他們背后真正的主人,‘鎖鏈之王’,恐怕已經嗅到味道了。”
他話音剛落,康納德的「萬識之書」突然再次發出警示的光芒,書頁上浮現出數個高速接近的、充滿敵意且訓練有素的能量標記,正從不同方向包抄而來,與之前貴族護衛的散亂反應截然不同!
“看來,‘歡迎’儀式還沒結束。”
林昊的手,輕輕搭在了「閻羅」的刀柄上,刀鐔上的天平微微傾斜,“而且,來的似乎不是小角色。”
(第八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