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奎里納萊宮首相辦公室內,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同于往常的、更具擴張性的氣息。巨大的東非地圖鋪在桃花心木桌案上,上面已密密麻麻標注了新的殖民定居點、勘探路線和資源符號。來自東非的最新報告就放在亞歷山德羅的手邊——移民數量穩定增長,馬爾薩比特營地已擴張為一個小型城鎮,內陸勘探隊傳回了關于金礦脈的更確切坐標,甚至通過與一支邊緣馬賽部落的“友好”交易,得知了西部可能存在大型鐵礦的消息。
東非,這塊曾經只在地圖上勾勒的陰影,正在迅速變得血肉豐滿,成為意大利王國版圖上日益重要的一塊拼圖,一個資源寶庫和未來的人口輸出地。
亞歷山德羅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東非的成就上。他的指尖劃過地圖上那條纖細卻至關重要的藍色水道——蘇伊士運河,隨后向南,停在了那片狀如漏斗口的紅色海域。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漏斗最狹窄的出口——曼德海峽。
“曼德海峽,”他低聲念出這個充滿異域風情的名字,“命運之門…誰能掌控這道門,誰就能扼住世界的咽喉。”
蘇伊士運河帶來的不僅是滾滾財源,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戰略視野和焦慮。這條意大利持有重大股份的黃金水道,其安全卻依賴于英國控制的埃及和皇家海軍。東非殖民地的價值越大,通往殖民地的航線就越發成為生命線,而這條生命線的起點,正是紅海的入口。
“我們不能再滿足于被動依賴。”亞歷山德羅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聽眾是海軍司令保羅·費拉里中將和外交大臣蒙特貝羅子爵。“東非需要一條安全的走廊,而運河的收益,理應轉化為更深遠的戰略投資。曼德海峽,必須要有意大利的聲音。”
費拉里中將立刻領會:“首相閣下,海軍方面早已做過推演。若能在此處獲得一處良港作為加煤站和巡邏基地,我們的艦隊活動范圍將覆蓋整個紅海,東非殖民地的支援效率將提升數倍,更能威懾任何潛在威脅運河安全的勢力。”
“但英國人在亞丁灣對岸的亞丁港根深蒂固,”蒙特貝羅子爵謹慎地提醒,“我們任何公開的、帶有軍事目的的行動,都可能被視為挑釁。”
“所以,我們不能是‘意大利王國海軍’直接去索要基地。”亞歷山德羅的嘴角露出一絲算計的弧度,“軍情局的建議很有價值。讓‘科斯塔集團’去打頭陣。”
一份周密而隱秘的計劃迅速成形:由外交部挑選精干特使,乘坐科斯塔集團商船,攜帶授權文件和豐厚的“禮物”(金幣、最新式的后膛步槍、精美的工業品);由海軍派遣一艘像“羅馬號”鐵甲艦這樣足夠威嚴但又不至于過度刺激英國的艦艇,護航同行,以“保護商業利益,打擊海盜”為公開旗幟,進行“友好訪問”。
幾天后,一艘懸掛著科斯塔集團旗幟的商船“商業先鋒號”駛離熱那亞港。船上除了常規貨物,還裝載著精心準備的禮物:最新式的后膛步槍、閃亮的懷表、精美的絲綢、大量的金幣,以及幾位身份特殊的“商務代表”——他們實則是精通阿拉伯語和當地情勢的外交部資深官員與軍情局特工。他們的公開使命冠冕堂皇:開拓新的貿易路線,為科斯塔集團日益頻繁的印度洋-紅海-地中海航運尋找可靠的補給點和商業伙伴,特別是采購索馬里地區的畜牧產品和高品質的阿拉伯咖啡。
“商業先鋒號”與“羅馬號”鐵甲艦匯合后,首先抵達的是奧斯曼帝國名義上擁有主權、實則由地方部落酋長割據的索馬里北部海岸。船長禮貌性地拜訪了奧斯曼委任的、權力有限的地方官,遞交了友好的文書,隨后便將重點轉向了真正掌握實權的部落首領。
在柏培拉附近一個靠海的部落,一場秘密會談在酋長簡陋卻充滿異域風情的帳篷里進行。科斯塔集團的代表,一位名叫詹尼·博塔的意大利特使,臉上掛著商人精明的微笑,言語卻直擊要害。
“尊貴的謝赫,”博塔通過翻譯說道,手下人將幾個沉甸甸的木箱打開,里面是锃亮的步槍和黃澄澄的金幣、精美的工業品,“科斯塔集團渴望與您和您英勇的人民建立長久的友誼。我們理解您維持一方安寧的艱辛,也聽聞時有海盜騷擾這片富饒的海域,影響您的子民生計與我們共同的商業利益。”老酋長的目光被武器、黃金和工業品牢牢吸住,但眼神中仍充滿警惕。
博塔繼續道:“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并確保我們共同的商船安全,我們愿意無償提供這些小小的‘禮物’,幫助您鞏固您的權威,清掃附近的海域。作為回報,我們只希望獲得一點點便利:允許我們的船只偶爾在您治下的某處僻靜海灣停靠,補充淡水和煤炭——當然,我們會支付優厚的費用。我們甚至可以在那里建造一個小型的、用于維修船只的工棚和儲存物資的倉庫,這將為您的部落帶來持續的收入和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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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描繪的是一幅商業合作的藍圖:金錢、武器、工業品、發展。只字不提軍事基地,只說“維修工棚”和“物資倉庫”;不提海軍,只說“我們的商船”;不提戰略控制,只說“共同安全”和“對抗海盜”。
同樣的場景,在也門海岸線一些勢力較弱的酋長國里也在上演。科斯塔集團的金元和現代武器的誘惑,對于這些在奧斯曼帝國衰落陰影下和部落間爭斗中艱難求存的地方勢力來說,是難以抗拒的。
與此同時,意大利海軍的鐵甲艦“羅馬號”也開始了一次“友好訪問航行”。它造訪了索馬里沿海幾個主要港口,旗幟鮮明地打著“打擊海盜、保護航線”的旗號。艦長彬彬有禮地會見當地首領,舉行小小的閱兵式展示肌肉,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醫療援助,但艦上訓練有素的水兵們則仔細記錄著每一處海灣的水深、泊位條件和防御態勢。
“羅馬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威懾和利誘。它向當地部落展示了意大利的力量,同時也暗示著與科斯塔集團的合作背后,有著更強大的力量支持。威逼與利誘,雙管齊下。進展比預想的還要順利。在索馬里北部,一個急于擺脫鄰邦威脅的強大部落酋長,在經過數輪秘密磋商和收到首批軍火和工業品后,率先松口。他與科斯塔集團的特使簽訂了一份用阿拉伯文和意大利文書寫的《友好通商與航運便利協定》。
協定規定:該部落授予科斯塔集團在其領地內一處天然深水良港(后世柏培拉附近)的獨家租借權,租期99年,用于修建貨棧、維修車間和煤炭堆放場;科斯塔集團船只享有永久免費停靠和補給權;作為回報,科斯塔集團每年支付巨額租金,并提供一定數量的“安全援助”(即武器),并優先雇傭本地居民。協議還附帶一條:為保護公司財產,科斯塔集團有權雇傭一支小規模的“私人安保隊伍”駐守該地。
這份協議,從文本上看,完全是一份商業合同。但亞歷山德羅、海軍司令和外交大臣在羅馬看到電傳回來的協議副本時,都明白其深遠的戰略意義。
那個“維修車間”和“煤炭堆放場”,稍加擴建就是一座完美的海軍后勤基地。那支“私人安保隊伍”,其成員完全可以由海軍陸戰隊士兵脫下軍服轉換身份。那獨家租借權和免費補給權,意味著意大利軍艦可以隨時合法地使用這個據點。第一個亞洲跳板,就這樣以“商業”的名義,悄無聲息地在亞丁灣南岸建立了起來。
“行動要繼續,但要更加隱秘。”亞歷山德羅在給前線特使和海軍司令的指令中強調,“目標不僅僅是索馬里,也門海岸線同樣關鍵。我們要像藤蔓一樣,沿著紅海出口兩岸悄悄蔓延,一點一點地收緊,直到有一天,命運之門的鑰匙,牢牢握在我們手中。”
意大利的觸角,憑借金錢、武器和精妙的偽裝,悄然伸向了亞洲的門戶。地中海的棋局尚未終結,印度洋的大博弈已然悄然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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