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意大利民族英雄朱塞佩·加里波第,盡管年事已高且與政府素有分歧,但出于共和信念和對法國(他曾為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戰斗過)的同情,主動請纓,要求率領志愿軍前往法國作戰。
亞歷山德羅略作思索,同意了:“告訴加里波第將軍,王國政府高度贊賞他的愛國熱情和國際主義精神。同意他以個人名義組建‘志愿軍’,赴法參戰。他的部隊將主要承擔他們所擅長的敵后游擊、山地襲擾、側翼牽制等非正規作戰任務,享有高度的戰術自主權。”
他對心腹解釋道:“此舉有三利:其一,加里波第的山地作戰經驗確實能有效騷擾普魯士人的后勤線,這正是我們需要的。其二,以‘志愿軍’名義出動,可以進一步淡化我國政府直接大規模出兵的色彩,在外交上更為靈活。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亞歷山德羅壓低了聲音,“讓他去法國發揮余熱,總比留在國內,被某些不滿分子奉為旗幟要好。將他納入(哪怕是松散的)總參謀部的戰略框架內,總比讓他完全游離于體系之外更安全。”
命令下達,加里波第雖對政府仍心存芥蒂,但戰斗的召喚壓倒了一切。他迅速行動起來,憑借其巨大的個人聲望,很快召集起一支約八千人的隊伍,其中不乏追隨他南征北戰的老兵、理想主義的青年志愿者以及一些外國同情者。他們裝備混雜,但士氣高昂,迅速向法意邊境集結。
與此同時,隨著《意法秘密協定》的正式用印,意大利的戰爭機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全速開動起來。都靈、熱那亞、拉斯佩齊亞的港口日夜喧囂,汽笛長鳴。運輸船隊密集地停靠在碼頭上,如同等待遷徙的巨獸。一隊隊身著嶄新軍服、裝備精良的意大利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登上舷梯;大量的火炮、彈藥、糧秣和軍馬被源源不斷地吊裝進船艙。整個利古里亞海岸線,都彌漫著一股緊張而興奮的遠征氣息。
根據密約,意大利遠征軍首批5萬人登船啟航前,法國政府必須履行第一個實質性條款——正式移交尼斯和薩伏伊地區。
一支由內閣大臣、資深議員、軍方高級將領及行政官員組成的龐大“特別監督委員會”,浩浩蕩蕩地開赴兩地。盡管頭頂戰爭陰云,儀式不免倉促,但其歷史象征意義無比巨大。
在尼斯市政廳前的廣場上,氣氛微妙而凝重。眾多當地居民(其中許多是意大利裔)聚集于此,心情復雜地看著法國駐軍士兵降下那面熟悉的藍白紅三色旗。隨后,在略顯沉悶的鼓點聲中,意大利王國的綠白紅三色旗緩緩升起,迎風展開。法國代表面色沉痛,語調干巴巴地宣讀了移交文書,含糊地提及了“基于民族自決和歷史淵源,及當前特殊局勢下的安排”。過程簡短,甚至有些尷尬,但對意大利而言,這一刻意味著1860年統一進程中最后的領土遺憾得到了彌補,薩伏伊王室的龍興之地正式回歸。
緊接著,在意大利委員會和軍警的“監督”與“維持秩序”下,尼斯和薩伏伊全境舉行了公民投票。結果毫無懸念,在高投票率(和某種無形的壓力)下,絕大多數選票贊成回歸意大利王國。所有法律流程以驚人的速度走完,生效文件被火速送回羅馬。
消息傳回國內,意大利再次陷入了民族主義的狂歡浪潮。都靈議會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維托里奧·埃馬努埃萊二世國王激動地宣稱:“意大利的領土完整與自然邊界,今日終于徹底實現。”亞歷山德羅·科斯塔的個人威望被推向了新的頂峰。尼斯和薩伏伊的回歸,為他出兵法國的決定提供了最有力、最直觀的民意和王權支持,任何內部的質疑聲都被這股狂喜的浪潮所淹沒。
承諾既已兌現,利劍即刻出鞘。首批5萬意大利遠征軍,在海軍主力鐵甲艦隊的莊嚴護航下,組成龐大的運輸船隊,浩浩蕩蕩地駛過利古里亞海。11月中旬,艦隊順利抵達法國南部的土倫港和馬賽港。
意軍登陸的過程井然有序,與港口內可見的潰敗法軍、惶惶不安的市民形成了鮮明對比。士兵們裝備精良,紀律嚴明,迅速在港口外圍建立警戒線并開設前進基地。意軍總指揮部隨即與法國南方軍區取得聯系。
根據羅西將軍與總參謀部事先反復推演的計劃,意軍主力并未急于向內陸普魯士軍隊的主力方向冒進。而是派出先頭部隊,謹慎地利用法國尚存的鐵路線,沿著羅訥河谷緩緩向北推進,兵鋒遙指第戎方向,主要意圖在于威懾和牽制,做出威脅普魯士軍團漫長補給線及南翼側后的姿態,而非尋求決戰。
在羅馬首相府,亞歷山德羅的目光同時聚焦于兩條戰線:一是法國南部意軍每日發回的部署報告,顯示部隊行動順利,已初步建立穩固的支撐點;另一條則是更為隱秘卻至關重要的金融戰線——科斯塔集團總裁萊昂納多·巴爾迪與法國財政部特派代表之間,關于蘇伊士運河股份轉讓的具體談判。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首相閣下,法國人還在股份作價和支付方式上糾纏不休,他們試圖盡量抬高價格,想從我們這里多榨取一些現金,彌補他們的巨額損失。”巴爾迪在密報中寫道。
“告訴他們,沒時間玩商業游戲。”亞歷山德羅回復的電文冰冷而強硬,“按約定的優惠價格執行,一分錢都不能多。支付方式可以靈活,允許他們用部分我國持有的舊債抵扣,其余款項從他們承諾提供的低息貸款中劃撥。我必須先看到股權正式過戶的法律文件。在此之后,我們的軍隊才會考慮采取更積極的、更具實質性的軍事行動。”他深知,必須趁法國人最虛弱、最焦急的時候,把這塊最重要的肥肉徹底吞下,落袋為安。
與此同時,加里波第的志愿軍也已滲透進入阿爾卑斯山東部及汝拉山脈的復雜地域,利用熟悉的山地戰術,開始對普軍的后勤補給隊、通訊線路和小股駐軍展開了一系列靈活機動的襲擾,有效地牽制了部分普軍兵力,并鼓舞了當地法國抵抗力量的士氣。
意大利的介入,立刻在歐洲引起了軒然大波。倫敦《泰晤士報》評論道:“一支新的、野心勃勃的力量踏上了歐洲大陸的棋局,地中海的政治格局正在重塑…”柏林方面則發出了極其嚴厲的外交照會,痛斥意大利“背信棄義”、“徹頭徹尾的趁火打劫”,但普魯士主力深陷巴黎城下的泥潭,一時半刻根本無力抽調重兵應對南線這突如其來的威脅。俾斯麥的憤怒可想而知,但現實迫使他不得不暫時忍耐。
在羅馬,亞歷山德羅密切關注著前線的每一份報告和國際輿論的每一個動向。他再次致電羅西將軍:“牢記我們的戰略目標:牽制而非決戰,威懾而非強攻,保存實力高于一切。我們的勝利不在于占領了多少法國城鎮,而在于能否迫使俾斯麥在最終的談判桌上,承認并確認我們所有的收獲。”
他深知,這場遠征本質上是一場走在刀鋒上的豪賭。既要從崩潰的法國身上榨取足夠的利益,又要避免過度消耗自身軍力,更不能真正將強大的普魯士得罪至死。每一步都必須如履薄冰,精準計算。
然而,初步的、也是最誘人的回報已經顯現:尼斯和薩伏伊已重歸版圖,法國已正式承認羅馬歸屬,關于突尼斯勢力范圍和運河股份的談判正在推進。現在,他需要他的軍隊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的存在和價值,哪怕只是戰略上的牽制,以便在即將到來的和平會議上,為意大利贏得至關重要的發言權和那份夢寐以求的、能扼住東西方咽喉的——蘇伊士運河股份。
意大利的綠白紅三色旗,終于再次飄揚在阿爾卑斯山的那一邊。這一次,不是為了民族的統一,而是為了一個新興王國在歐洲乃至世界格局中,爭奪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陽光、權力和未來。遠征的道路注定布滿了荊棘與陷阱,但巨大的利益誘惑,已驅動著整個國家,義無反顧地駛入了大國博弈的驚濤駭浪之中。
喜歡青銅賬簿與鐵王座請大家收藏:()青銅賬簿與鐵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