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盛夏的灼熱陽光炙烤著亞平寧半島,倫巴第平原上戰爭的硝煙尚未散盡,中意大利的帕爾馬、摩德納、托斯卡納卻已暗流洶涌,醞釀著脫離奧地利掌控、投向撒丁懷抱的風暴。然而這一切似乎都被阿爾卑斯山阻隔,在都靈這座古老而優雅的城市,時光仿佛流淌得緩慢了些許。位于富人區核心的科斯塔宅邸,高大的梧桐樹投下濃密的綠蔭,隔絕了外界的躁動與暑氣。
亞歷山德羅·科斯塔難得地卸下了海軍大臣筆挺的制服和議員犀利的鋒芒,穿著一身質地柔軟的米色亞麻家居服,坐在花園爬滿紫藤的涼亭下。他手中捧著的不是戰略地圖或財務報告,而是一本裝幀精美的詩集——但顯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風花雪月的詞句上。深灰色的眼眸,溫柔地落在涼亭外柔軟的草坪上。
埃琳娜·科斯塔,這位德·拉·羅維爾家族的小姐,如今的科斯塔男爵夫人,正慵懶地斜倚在一張鋪著厚厚軟墊的藤編躺椅上。寬松的絲綢長裙巧妙地遮掩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卻無法掩蓋那份即將為人母的豐腴與圣潔。陽光透過葉隙,在她光潔的額角和微微汗濕的頸項上跳躍,為她沉靜而聰慧的容顏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她手中正縫制著一件小巧精致的嬰兒襁褓,針腳細密而專注。偶爾,她會抬起頭,迎上丈夫凝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恬靜而滿足的笑意。腹中的小生命仿佛感應到父親的注視,調皮地動了一下,引得埃琳娜輕呼一聲,隨即與亞歷山德羅相視而笑。
這一刻,沒有鐵與血的硝煙,沒有議會里的刀光劍影,只有陽光、花香和即將到來的新生命帶來的寧靜與期待。
老管家安東尼奧如同無聲的守護者,侍立在不遠處的回廊陰影里,臉上帶著罕見的、發自內心的欣慰笑容。他指揮著女仆們,將冰鎮的檸檬水、新鮮的水果和埃琳娜喜愛的托斯卡納小點心,悄無聲息地送到涼亭的石桌上。
“感覺如何?”亞歷山德羅放下詩集,走到埃琳娜身邊,自然地蹲下身,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覆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著那有力的胎動。這個動作,他已經越來越熟練,帶著一種笨拙卻真摯的溫柔。
“小家伙今天很活躍,像是在練習踢腿。”埃琳娜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笑容溫婉,“醫生說一切都很順利,不用擔心。”她抬眼,看著丈夫眉宇間即便在放松時也難掩的一絲疲憊,“倒是你,亞歷山德羅。戰爭、議會、集團……這難得的幾天清閑,就好好放松吧。”
亞歷山德羅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反駁。他知道埃琳娜的聰慧,她清楚自己所謂的“半休假”只是換了個地方處理核心事務。書房里,每天依舊有加密的信件和報告送達,安東尼奧會第一時間篩選,只將最重要的呈給他。
但此刻,在妻子溫柔的目光和腹中孩子的律動面前,那些冰冷的算計與龐大的野心,似乎都暫時退居幕后。這種寧靜的陪伴,對他緊繃如弓弦的神經而言,是比任何珍饈美酒都有效的慰藉。
然而,鐵血梟雄的溫柔港灣,并非只有這一處。幾天后的一個傍晚,一輛沒有任何家族徽記的普通黑色四輪馬車,悄然駛出都靈城,沿著鄉間小路,駛向西南郊外一片被葡萄園和橄欖樹林環繞的靜謐丘陵。在一座被高大柏樹掩映、帶有濃郁法蘭西風情的精致別墅前停下。
別墅內,沒有仆從成群,只有一位心腹女傭在門廳靜候。空氣中彌漫著上等雪茄的醇厚、陳年葡萄酒的芬芳和一種令人心醉神迷的香水氣息。壁爐并未點燃,夏夜的微風帶著葡萄藤的清新從敞開的落地窗吹入。
伊莎貝爾夫人,這位曾經的法蘭西貴族遺孀,歲月似乎格外眷顧她,仍舊美得驚人。一襲酒紅色露肩絲絨長裙,勾勒出依舊驚心動魄的曲線。金色的卷發慵懶地披散在光潔的肩頭,碧綠的眼眸在燭光下流轉著動人心魄的魅惑與一絲洞察世事的狡黠。她如同一朵盛開在暗夜中的法蘭西玫瑰,熱烈、成熟、帶著危險而誘人的芬芳。
“亞歷山德羅,”她的聲音如同陳年美酒般醇厚絲滑,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巴黎腔調,親自為他斟滿一杯深紅如寶石的勃艮第,“都靈的陽光,看來也沒能曬黑你這張讓都靈貴婦們心碎的臉。”她優雅地舉杯,目光大膽地在他臉上流連,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挑逗。
亞歷山德羅接過酒杯,深灰色的眼眸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深邃。在伊莎貝爾這里,不需要扮演體貼的丈夫或威嚴的部長。他們是同類,是欲望與野心的共謀者,是彼此最放松也最無需偽裝的伙伴。
他放松地靠在舒適的絲絨沙發里,品著美酒,偶爾回應著伊莎貝爾那些帶著機鋒與暗示的巴黎沙龍趣聞。話題也會轉到更隱秘的領域:伊莎貝爾通過她在巴黎殘留的、巧妙編織的人脈網絡,傳遞來的關于拿破侖三世對中意大利局勢的真實態度(惱怒卻又顧忌輿論),以及某些對撒丁王國“新貴”科斯塔海軍大臣的微妙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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