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港的晨曦尚未完全驅散海霧,但整個撒丁王國早已被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點燃。報童們嘶啞的吶喊聲穿透了大街小巷的每一個角落:
“號外!號外!利古里亞海大捷!‘統一號’怒斬奧艦!”
“科斯塔部長神機妙算!海軍鐵拳粉碎封鎖!”
“《復興報》獨家戰報!撒丁利劍,初露鋒芒!”
加斯帕雷親筆操刀的《復興報》頭版,如同一劑強效的興奮劑,注入了撒丁王國的心臟。巨大的黑體標題下,是極具煽動性的文字:怒海揚威,科斯塔之矛洞穿奧匈鐵幕!副標題:‘統一號’巡洋艦率我英勇海軍,于利古里亞海痛擊來犯敵艦隊,擊沉敵炮艦兩艘,重創敵護衛艦三艘,海上生命線固若金湯。撒丁海軍,崛起。
報道極盡渲染之能事:濃墨重彩地描繪了“統一號”在“不可思議之遙”外發出的“審判之雷”,精準命中奧艦的“神跡”(具體射程、命中過程模糊處理);繪聲繪色地刻畫了“海獺級”重炮艇“磐石伏擊”,將膽敢窺伺熱那亞的奧艦“一擊化為齏粉”的恐怖威力;強調了這場勝利對保障“法蘭西盟友生命線”和“王國海疆安全”的“決定性意義”;將費拉里上校譽為“海上的雄獅”,將全體海軍官兵塑造成“無畏的鋼鐵衛士”,而亞歷山德羅·科斯塔,則是“遠見卓識、運籌帷幄的海軍守護神”。
報紙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積壓已久的民族情緒。都靈的廣場上,熱那亞的碼頭邊,皮埃蒙特的鄉村酒館里,到處是揮舞著報紙、激動得面紅耳赤的人群。
“看,我就說科斯塔部長能行。‘統一號’,我們的鋼鐵巨獸。”
“打得好,讓那些奧地利佬知道大海是誰的。”
“海軍萬歲!科斯塔部長萬歲!”
歡呼聲、祝酒聲、對奧地利人的咒罵聲此起彼伏。連日來因陸地戰事膠著而產生的焦慮和傷亡帶來的陰霾,被這場干凈利落的海上大捷一掃而空。撒丁軍民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屬于他們自己的力量在海洋上崛起。亞歷山德羅·科斯塔的名字,伴隨著“統一號”的赫赫威名,被推上了聲望的頂峰,成為民族自信與希望的具體象征。
這勝利的消息,也如同長了翅膀,迅速飛越阿爾卑斯山,傳遍了歐洲各大宮廷和海軍部。
都靈,官方的贊譽緊隨昨晚戰報而至。王宮的金色火漆與首相府的正式印鑒,已烙印在嘉獎令上,無聲訴說著來自權力頂峰的肯定。這份莊重尚未沉淀,議會大廳的聲浪便席卷而來——眾議員的激昂陳詞、元老院雷鳴般的掌聲,匯成一片祝賀與歡呼的海洋,幾乎要掀翻那莊嚴的穹頂。然而,穿透這宏大敘事直抵心底的,是書桌上那兩封家信:母親瑪利亞字里行間的牽掛,妻子埃琳娜細密溫柔的叮嚀。它們的溫度,遠勝任何勛章。
倫敦,海軍部大樓。頭發花白的老爵士放下手中的《泰晤士報》轉載的新聞,眉頭緊鎖,對著墻上巨大的地中海海圖陷入沉思:“撒丁人…什么時候擁有了能在九千碼外精準命中目標的艦炮?這‘統一號’…究竟是什么怪物?立刻聯系我們在熱那亞的人,不惜代價,搞清楚那艘船和那門炮的秘密。”
倫巴第前線,拿破侖三世把玩著手中的情報簡報,眼神復雜。撒丁海軍的勝利固然有助于保障他的補給線,但這股不受他直接掌控的力量的急速膨脹,尤其是那份報告中語焉不詳卻令人心驚的“超遠射程”,讓他心中那根警惕的弦繃得更緊了。“科斯塔…這個熱那亞商人,比加富爾更需要留意。告訴我們在熱那亞港的人,眼睛放亮些。”
圣彼得堡、柏林、維也納……各大強國的海軍部門都在緊急評估這份來自地中海小國的戰報。撒丁,這個他們曾經并不太在意的亞平寧小邦,因為一艘名為“統一號”的戰艦和它背后的男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闖入了海上強權的視野,引起了廣泛而深沉的關注、忌憚與探究。無形的暗流,開始在平靜的外交海面下悄然涌動。
熱那亞海軍部指揮塔,亞歷山德羅并未被外界的喧囂和內部的狂熱沖昏頭腦。他站在巨幅的亞平寧半島及亞得里亞海軍事態勢圖前,深灰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掃描著地圖上的每一個細節。陸地戰場,法撒聯軍在倫巴第平原高歌猛進,兵鋒直指米蘭城下。但奧軍主力尚存,依托堅固工事和河流負隅頑抗,每一寸土地的爭奪都伴隨著巨大的傷亡。尤其是亞得里亞海沿岸,奧軍仍有相當數量的部隊駐防,既是防御側翼,也是潛在的預備隊來源。
“我們不能讓奧地利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米蘭。”亞歷山德羅的聲音在安靜的指揮室內響起,帶著一種冰冷的計算感,“亞得里亞海的守軍,就像一根扎在我們側肋的刺。必須讓他們動起來,把預備隊調離主戰場,哪怕只是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