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港外,試航海域。鉛灰色的天空低垂,海風卷著咸腥的寒意,拍打著觀禮艦“撒丁尼亞號”的船舷。撒丁王國海軍部的高官、受邀的議員、以及各大航運公司的代表們裹著厚實的海軍呢絨大衣,簇擁在艦橋和前甲板,舉著單筒望遠鏡,目光聚焦在遠處那片被特意劃出的海域。氣氛凝重,帶著審視與懷疑。傳統造船勢力的代表——卡洛子爵陰沉著臉,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誚,等著看科斯塔這個暴發戶的笑話。
海域中心,通體覆蓋著啞光鐵灰色簡化裝甲、線條凌厲如刀鋒的“海狐號”如同蟄伏的鋼鐵海獸,靜靜停泊著。它摒棄了一切風帆的累贅,只有一根粗壯的煙囪傲然聳立。與周圍那些高聳桅桿、帆索如林的木殼軍艦相比,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充滿了一種冷酷的未來感。
“科斯塔議員,”海軍裝備司司長,一位面容嚴肅、制服筆挺綴滿金色穗帶的老將軍,放下望遠鏡,語氣帶著公事公辦的冷硬,“可以開始了。讓我們看看這艘‘海狐’是否能游起來。”
亞歷山德羅站在艦橋一側,只穿著深灰色的議員常服,海風吹拂著他額前的黑發。他微微頷首,對侍立身旁、緊張得手心冒汗的老貝爾蒂道:“貝爾蒂總監,下令吧。讓‘海狐’說話。”
老貝爾蒂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畢生的信念都吸入肺腑。他抓起連接駕駛艙的銅制傳聲筒,聲音因為激動和巨大的壓力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海狐’,動力全開。最大航速測試,開始。”
命令通過銅管瞬間抵達“海狐號”狹窄卻高效的駕駛艙。早已準備就緒的船長是朱塞佩親自挑選的悍將,他猛地扳下全速前進的操縱桿,對著傳聲筒嘶吼:“鍋爐加壓!強制通風最大!螺旋槳!全速!”
嗚——!!“海狐號”那根粗壯的煙囪猛地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濃密的、近乎黑色的煙柱如同憤怒的黑龍,沖天而起。船艉下方隱藏的螺旋槳瞬間化作狂暴的漩渦,攪動海水發出沉悶而巨大的轟鳴。
在無數望遠鏡的注視下,那艘鋼鐵怪獸仿佛被無形的巨鞭狠狠抽打。船艏猛地向下一沉,隨即如同離弦之箭般,破開墨藍色的海面,瘋狂地向前沖刺。船艏犁開的浪花不再是溫柔的白色泡沫,而是被狂暴撕碎的、噴濺如瀑的白色激流。整艘船以一種令人心悸的姿態,昂著頭,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在身后拖曳出一條長長的、翻滾沸騰的白色尾跡。
“上帝啊!它…它真的在飛!”
“這速度…怎么可能!”
觀禮艦上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此起彼伏。那些原本抱著看戲心態的航運公司代表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測速艇!報告!”老將軍的聲音也失去了平日的沉穩,帶著一絲急迫。
一艘裝備精密計程儀的小型海軍測速艇早已全速跟在“海狐號”側后方。艇上的水兵死死盯著旋轉的葉輪和刻度盤,聲嘶力竭地對著話筒吼叫,聲音被海風撕扯得破碎卻震撼無比:“十…十一節。還在加速,十一點五,十二節,上帝!穩定在十二節!”
“十二節!!”
“我的天,比最快的郵輪還快。”
整個“撒丁尼亞號”艦橋陷入一片難以置信的死寂,只剩下海風的呼嘯和遠處“海狐號”引擎持續不斷的、充滿力量的咆哮。卡洛子爵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握著望遠鏡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最終冷哼一聲,猛地轉過身去,不再看那片海域。
接下來的火力測試,更是將震撼推向頂點。“海狐號”在高速機動中,艏艉兩門新式后膛裝填速射炮(原型驗證版)在液壓助力的驅動下,靈活地旋轉、俯仰。炮口焰如同間歇噴發的火山,沉悶而連續的炮聲在海面上炸響。遠處作為靶標的廢棄舊船木殼被精準撕開巨大的破洞,木屑紛飛。側舷預留的炮位也進行了模擬裝填和瞄準展示,其反應速度和火力覆蓋角度遠超傳統側舷炮。
最后是抗浪性測試。“海狐號”全速沖入一片因海底地形形成的天然涌浪區。沉重的鋼鐵艦體如同巨錘般砸進浪谷,激起沖天的水幕,隨即又強硬地破浪而出。船身雖有搖晃,但結構穩如磐石,航速幾乎沒有明顯衰減。反觀一艘跟隨觀測的傳統木殼炮艇,則被顛簸得如同醉漢,速度驟減,狼狽不堪。
當“海狐號”帶著一身水汽,如同凱旋的騎士緩緩靠攏“撒丁尼亞號”時,甲板上鴉雀無聲。所有質疑、輕蔑、等著看笑話的目光,此刻都化作了深深的震撼、敬畏,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這艘鋼鐵怪物用無可辯駁的事實宣告了新時代的降臨。
海軍老將軍親自走下舷梯,踏上“海狐號”冰冷的鐵甲板。他仔細檢查了輪機艙的蒸汽機(運行平穩,遠超預期)、炮位的設計、裝甲帶的鉚接工藝,最后在驗收報告上,用微微顫抖的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并重重蓋上了海軍部的金鷹火漆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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