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國家戰略與資本浪潮（第1頁）

羅馬蒙特奇托里奧宮的議會大廳，仿佛一個巨大的風暴中心。空氣中彌漫著前所未有的緊張與躁動，與窗外六月明媚的陽光形成鮮明對比。今天辯論的主題，并非往常的外交爭端或預算分配，而是一項被首相亞歷山德羅·科斯塔稱為“將決定意大利未來百年國運”的提案——成立國家參股的“意大利電力公司”，并全面加速國家電氣化戰略。

亞歷山德羅站在講臺上，身后懸掛著巨幅的意大利地圖，但上面標注的不再是傳統的行政區劃或鐵路線，而是用醒目的藍色箭頭標示出的潛在水電流域，用紅色圓圈圈出的規劃中的火力發電站位置，以及用纖細金線勾勒出的未來主干電網構想。他本人如同一尊現代科技的宣諭者，目光掃過臺下神色各異的議員們。

“尊敬的議員先生們。”他的聲音通過改進后的擴音裝置，清晰地傳遍大廳的每個角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們剛剛經歷了一場通信革命，電話讓我們瞬息千里。但那只是一種感官的延伸。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一場更加深刻、更加基礎的能量革命。它將徹底重塑我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乃至戰爭方式，它的名字就是電力。”

他沒有給臺下太多反應時間，直接切入核心：“電力，不僅僅是點亮幾盞燈，或者驅動幾部電話，它是第二次工業革命無可爭議的核心與基石。蒸汽機給了我們力量，但笨重、低效且受限于鍋爐房。而電力，”他加重語氣，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那些藍色和紅色的標記上，“它可以沿著銅線，像血液一樣流淌到國家的任何角落，將最純凈、最易控制的能量，精準地輸送到需要它的地方。”

“想象一下。”他張開雙臂，聲音充滿感染力，“都靈、米蘭的工廠里，每一臺機床都由獨立的電動機驅動，不再需要龐大、危險且效率低下的天軸和皮帶傳動，生產效率將倍增。我們的城市夜晚將如同白晝，街道安全，商業繁榮，夜班生產成為可能。我們的鐵路，未來或許將由電力機車牽引，更快、更清潔、更強大。甚至在軍事上，強大的探照燈將照亮敵人的夜襲，堅固的電網將守護我們的要塞。這就是電力的未來，而這場未來的競賽已經開始，我們憑借白熾燈和電話網暫時領先了一步，但這遠遠不夠。我們必須以國家之力搶占先機，奠定勝局。”

他詳細闡述了提案核心：成立財政部直轄的國有企業“意大利電力公司”。但這并非要取代私營的科斯塔電力供應公司，而是以國家信用入股，持有其20%的股份。“意大利電力公司只履行財務監督和戰略協調職責，不參與日常運營，充分尊重市場和專業管理。它的成立，旨在向國內外資本市場釋放一個明確無誤的信號：電氣化，是意大利王國的最高國家戰略。國家將與領先的私營資本攜手，共同推動這一偉大事業。”

他進一步勾勒藍圖：意大利電力公司將與科斯塔電力合作，立即啟動在阿爾卑斯山區的大型水電站勘探與設計工作，同時在都靈、米蘭、熱那亞、那不勒斯等工業重鎮，規劃建設第二、第三批大型火力發電站。最終目標，是構建一個覆蓋主要經濟區域的全國性互聯電網。

演講極具煽動性，畫出的餅龐大而誘人。許多年輕議員、工業區代表和技術官僚聽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經看到了意大利率先步入電氣時代的輝煌景象。

然而，風暴隨之而來。亞歷山德羅的話音剛落，反對派議員立刻群起攻之。“華麗的辭藻，虛無的幻想。”一位來自南方農業地區的老議員顫巍巍地站起來，聲音因激動而尖銳，“水電站？火力站？全國電網？首相閣下，您知道這要花多少錢嗎？那是數以億計里拉的無底洞。我們的財政剛剛從維也納的金融危機中緩過一口氣，南方振興計劃還需要巨額投入，農民的生活亟待改善。卻要把這么多錢投到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電’上去？這簡直是拿國家的命運做一場瘋狂的賭博。”

“不僅是金錢，”另一位保守派貴族接口道，語氣充滿譏諷，“還有無法預料的風險。高壓電？那東西據說能輕易殺死人和牲畜，把這么危險的能量遍布全國，誰來保證安全？巨大的發電站和鐵塔會破壞阿爾卑斯山的自然美景。而且將所有工業和生活依賴于此，一旦被敵人破壞或出現重大故障，整個國家是否將陷入癱瘓？我們不能為了追逐虛無縹緲的‘未來’，而忽視眼前的風險和穩定。”

“這是將國家命脈交予一家私人公司之手。”又一個聲音響起，直指核心，“科斯塔電力供應公司，說到底，它姓科斯塔。用國家的信用和資金去為私人企業擴張鋪路，這難道不是赤裸裸的利益輸送嗎？首相閣下，您如何保證公共利益不被私人資本侵蝕？”質疑聲浪一浪高過一浪，直指成本、風險、乃至亞歷山德羅本人的動機。

面對洶涌的抨擊，亞歷山德羅面沉如水。他早已預料到這一切。他沒有急于反駁，而是等反對的聲音略微平息后，才緩緩開口，語氣冷靜卻如同磐石般堅定。“是的，成本投入巨大。但諸位只看到了投入，卻沒有看到產出。更高效的生產力意味著更多的稅收，更繁榮的經濟意味著更充盈的國庫。現在投入一里拉，未來將回報十里拉。目光如此短淺，如何帶領國家走向強大？”

“風險？任何變革都有風險。蒸汽機初現時，爆炸事故少嗎？鐵路鋪設時，傷亡少嗎？因噎廢食才是最大的風險。風險要靠嚴格的標準、嚴謹的工程和先進的管理去控制，而不是畏懼不前。”

“至于國家與私人資本…”亞歷山德羅的聲音陡然提高，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位質疑的議員，“請問，沒有科斯塔集團前期的巨額投入和技術突破，何來今天的電話和白熾燈？何來電力發展的基礎？國家參股正是為了在利用私人效率的同時，確保戰略方向符合國家利益。這是公私合營的典范，而非什么利益輸送。意大利電力公司的監督權和國家持股，就是最有力的保證。”

他的雄辯、他的威望、以及他描繪的那幅無法拒絕的未來圖景，最終征服了多數議員。盡管反對聲依舊強烈，但提案最終以明顯優勢獲得通過。“意大利電力公司”正式誕生。然而，亞歷山德羅深知，僅靠議會授權和國家信用還不夠，真正推動這龐然大物前進，需要海量的真金白銀。就在意大利電力公司成立的不久，另一場風暴在金融界悄然掀起。

科斯塔電力供應公司，經過精心包裝，正式向意大利綜合交易所提交上市申請。由科斯塔商業銀行作為主承銷商，發布了極具誘惑力的招股說明書。說明書毫不避諱地將其定位為“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核心引擎”、“國家戰略扶持的科技明星企業”。它詳細展示了公司擁有的核心技術專利（雖大部分屬于電燈公司，但授權使用）、已運營和在建的發電站資產、與意大利電力公司的深度合作背景、以及那份令人瞠目結舌的未來市場預測——描繪了一個電力滲透到每個角落的黃金時代。

上市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電話用戶暴增，白熾燈引發全球轟動，維也納經濟危機導致歐洲資本尋求新的、安全的投資熱點。意大利的“經濟奇跡”正吸引著全世界的目光。

果然，認購開始后，場面瞬間失控。從都靈的銀行家到米蘭的工廠主，從熱那亞的貿易商到羅馬的貴族，甚至來自倫敦、巴黎、法蘭克福的國際資本，都在瘋狂搶購科斯塔電力的股票。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電力公司，更是通往未來的門票。

認購額很快超過了發行額的25%，即超額認購25%，股價在上市首日便一路飆升，瘋狂漲停。科斯塔電力供應公司一夜之間從吞噬資金的巨獸，變成了市值驚人的資本寵兒，一舉募集到了足以支持其未來三年龐大電站建設計劃的巨額資金。

這個消息，如同一聲響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議會中那些質疑成本風險的反對派議員臉上。市場用真金白銀投下的信任票，比任何政治辯論都更有力地證明了電氣化的“價值”和“可行性”。

亞歷山德羅站在奎里納萊宮的窗前，看著腳下熙熙攘攘的城市。他知道，國家戰略與資本力量的齒輪已經精準咬合，一臺名為“電氣化”的龐大戰車，已經加滿了燃料，開始發出轟鳴，即將不可阻擋地向前駛去。意大利的第二次工業革命，在他的強力推動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決心，全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