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鐵衛(wèi)初鑄（第1頁）

熱那亞港的寒風裹挾著咸腥和煤灰，拍打著科斯塔宅邸厚重的橡木窗欞。書房內(nèi)，壁爐的火光在亞歷山德羅·科斯塔的臉上跳躍，卻驅(qū)不散他眉宇間那一層凝重的霜色。桌上攤開著幾份文件：《復興報》最新揭露奧匈帝國海關(guān)官員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的調(diào)查報告清樣（即將引發(fā)新一輪外交風波）；德維爾工廠被法院查封的公告副本；還有一份來自都靈匿名渠道的潦草警告——“當心陰影里的獠牙”。

“安東尼奧，”亞歷山德羅的聲音在爐火的噼啪聲中顯得格外沉靜，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那份匿名警告，“樹大招風。德維爾的骨頭還沒涼透，《復興報》的刀又架在了奧匈帝國人的脖子上。我們搶了太多人的飯碗，擋了太多人的路。工廠、報社，以后我們還要有銀行和船隊……這些都是靶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老管家安東尼奧侍立一旁，渾濁的眼睛里精光內(nèi)蘊，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古刃?！吧贍?shù)膿鷳n，老仆明白。財富和聲音，在熱那亞這潭渾水里，既是盔甲，也是引火的油?！?/p>

“盔甲不夠?！眮啔v山德羅霍然起身，走到懸掛著意大利半島地圖的墻前，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熱那亞、都靈，乃至更廣闊的疆域，“我們需要真正的盾，也需要……藏在盾后的劍。現(xiàn)在只是看家護院，保護工廠、倉庫、報社核心、運輸船隊。但未來……”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洞悉時代的野心，“撒丁王國需要統(tǒng)一，而統(tǒng)一需要力量。這股力量，不會憑空掉下來。我們要有自己的人，忠誠可靠、令行禁止的人?！?/p>

他轉(zhuǎn)身，目光灼灼地釘在安東尼奧臉上：“組建我們的安保團隊。班底要干凈，身手要好，腦子要靈光，更要緊的是——身家清白，忠誠可靠。優(yōu)先找1-2名撒丁王國和倫巴第地區(qū)的退伍軍官做教官，再去周邊城鎮(zhèn)農(nóng)村招收一些年輕穩(wěn)重。另外，碼頭區(qū)那些有真本事、講義氣、沒被幫會染指的水手和自由傭兵，也可以接觸。記住，寧缺毋濫！”

“明白！”安東尼奧眼中爆發(fā)出久違的銳氣，如同嗅到獵物的老狼，“老仆在港口和退伍兵安置處還有些舊關(guān)系。幾天內(nèi)，給您一份初選名單。背景，老仆親自摸清。”

凜冽的寒風中，科斯塔紡織廠后方一片廢棄的舊貨場被清理出來，成了臨時的選拔場。安東尼奧的招募效率驚人，短短數(shù)日，三十多名精壯漢子頂著寒風站成了幾排。他們大多來自熱那亞周邊貧瘠的鄉(xiāng)村或退伍兵安置點，體格結(jié)實，眼神帶著底層掙扎的堅韌和對這份“高薪”工作的渴望。安東尼奧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旁邊站著幾位眼神同樣精悍、由“老鼠”喬吉引薦的碼頭區(qū)老手，負責辨識是否有幫派背景的“沙子”。

亞歷山德羅一身利落的深色工裝，緩步從陰影中走出，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逐一掃過這二十張臉孔。沒有廢話，他直接走到隊列前方，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空曠的空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我叫亞歷山德羅·科斯塔。付你們薪水、給你們飯吃、讓你們家人有屋遮頂?shù)娜恕Ｄ銈冋驹谶@里，只有一個原因——你們是被安東尼奧認定，有本事、有骨氣、值得信賴的人。從今天起，你們的命，賣給我了?！?/p>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電：“賣命，不是讓你們當炮灰。是讓你們用本事，護住我科斯塔家的產(chǎn)業(yè)，護住跟著我吃飯的幾千工人，護住你們自己那份養(yǎng)家糊口的餉銀！活兒可能臟，可能險，但錢給足，傷殘有撫恤，死了家人我養(yǎng)！背叛……”他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安東尼奧會把你的底細，連同你全家老小的名字，刻在亞平寧每一塊黑市的懸賞令上！”

赤裸裸的利益捆綁與冷酷的威懾，比任何空洞的口號都更有力。隊列中，此刻所有人都收斂了散漫，脊背挺得更直。

“第一關(guān)！”安東尼奧的聲音如同鞭子，抽打著冰冷的空氣，“繞場二十圈！掉隊的出列！”沒有花哨的言語，最直接的體能篩選拉開序幕。沉重的皮靴踏在凍硬的土地上，揚起塵土，粗重的喘息匯成白霧。

與此同時，在工廠一間騰空的倉庫里，氣氛截然不同。亞歷山德羅坐在一張簡單的木桌后，面前站著一位穿著雖舊卻漿洗得筆挺、身姿挺拔如標槍的年輕人。阿爾貝托·里奇約莫二十五六歲，眼神銳利如鷹，是安東尼奧挖到的寶貝——前撒丁王國近衛(wèi)軍少尉，因得罪上司被強制退役，家世清白，軍事素養(yǎng)極高。

亞歷山德羅沒有寒暄，直接拋出一份簡略的“安保隊訓練及職責構(gòu)想”，上面清晰地列著不同于當下軍隊的要點：強調(diào)小分隊協(xié)同作戰(zhàn)、快速反應、定點清除威脅、情報收集意識，以及“保護資產(chǎn)與人員安全為最高準則”的鐵律。他重點指著其中一條：“隊員需掌握基礎(chǔ)情報辨識與傳遞，非單純武力執(zhí)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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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貝托·里奇迅速掃過文件，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濃厚的興趣和挑戰(zhàn)欲：“科斯塔先生，這與軍隊操典大不相同。小分隊協(xié)同、情報意識……您要求的更像是精銳斥候或突擊隊?！?/p>

“我需要的就是‘精銳’。”亞歷山德羅直視著他，“不是列隊沖鋒的士兵，是在暗巷、碼頭、工廠角落，能用最小代價、最快速度解決問題的利刃。紀律由你們用軍校的鐵則去鍛造，但戰(zhàn)術(shù)思想……”他頓了頓，拋出了更具沖擊力的想法，“需要‘適應性改造’。比如，三人警戒陣型如何避免視野死角？遭遇突襲時，如何利用環(huán)境快速建立交叉火力點（即使是燧發(fā)槍時代）？如何用簡單手勢完成無聲通訊？”

亞歷山德羅提出的，是超越了當時軍隊普遍存在的僵化教條的、近乎實戰(zhàn)化的特種作戰(zhàn)雛形思想！這需要極高的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和臨場應變能力！

“這……需要對現(xiàn)有訓練方式進行徹底改造！”阿爾貝托·里奇沉聲道，語氣帶著興奮的凝重。

“這正是我需要你的原因?！眮啔v山德羅站起身，目光掃過年輕的軍官，“你們在軍校學的是戰(zhàn)爭的框架?，F(xiàn)在，我需要你們，和我一起，為這把‘利刃’開鋒。訓練場就在外面，第一批隊員已經(jīng)到位。告訴我，你們敢不敢接這個挑戰(zhàn)？敢不敢用你們所學，去塑造一支前所未有的力量？”

阿爾貝托·里奇胸膛一挺，眼中燃起熾熱的火焰，那是屬于職業(yè)軍人的驕傲和對新挑戰(zhàn)的渴望。他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心臟位置，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愿為您效勞，科斯塔先生！我們會給您鍛造出最鋒利的盾與矛！”

“阿爾貝托·里奇隊長，開始吧。第一課——忠誠與紀律。告訴他們，科斯塔家的飯碗里，裝的不只是面包，還有責任和血性。淘汰率……可以高一點?！?/p>

他轉(zhuǎn)身離開倉庫，將身后逐漸響起的、阿爾貝托帶著沙啞口令的吼聲和隊員們快速移動的腳步聲甩在身后。安東尼奧如同影子般跟上。

“少爺，阿爾貝托是個好苗子，有本事，也有傲氣?！卑矕|尼奧低聲道。

“有傲氣好，說明有本事。只要他的傲氣，能轉(zhuǎn)化為我手中的利刃。”亞歷山德羅望向港口方向，一艘懸掛科斯塔公司旗幟的近海貨輪正緩緩駛離碼頭，“鐵衛(wèi)的骨架有了，接下來，就是用訂單的黃金和未來的鐵血，為他們注入鋼鐵的意志。黑衫軍……”他低聲念出這個只在心中醞釀的名字，眼神穿透港口的薄霧，仿佛看到了未來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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