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融暗流與定海神針（第1頁）

1864年4月的都靈，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緊繃。雖然年初通過外交努力（向英國保證地中海商業自由、對法國持續曖昧）剛剛爭取到一筆可觀的國際銀行團聯合貸款，暫時緩解了財政部的燃眉之急，但這筆錢如同注入病人血管的強心劑，藥效尚未完全化開，新的風暴征兆已然顯現。

國際金融市場的風向，總是變幻莫測。倫敦和巴黎交易所因對美國內戰前景的深度憂慮以及幾樁殖民地投資失敗的連鎖反應，突然刮起了“避險”的寒風。資本如驚弓之鳥，迅速逃離新興市場和高風險資產。這股寒流不可避免地波及了根基尚淺、赤字高企的意大利王國。

“首相閣下，急電。”財政大臣保羅·里卡爾迪步履匆匆，面色凝重地闖入辦公室，手中電報紙簌簌作響，“熱那亞交易所報告：我們剛發行的五年期‘保底分紅’建設債券，開盤暴跌近6%，拋售盤洶涌。米蘭、都靈交易所緊隨其后，跌幅均超4%，恐慌情緒像瘟疫一樣在蔓延。”

“那不勒斯、熱那亞加急密報：當地‘南方信貸銀行’等（與奧爾西尼侯爵等保守派大地主關系密切）門前出現大量儲戶聚集，要求提款。謠言四起，說王國財政已被貸款掏空，債券即將違約，銀行要倒閉。

亞歷山德羅猛地從地圖前轉過身，眼中寒光一閃。他迅速接過電報掃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國際市場的風吹草動，國內反對派（尤其是南方保守勢力）的推波助瀾，加上王國自身的高額赤字，如同干柴遇到火星，瞬間點燃了恐慌的烈焰。擠兌的苗頭一旦形成燎原之勢，后果不堪設想——不僅后續建設資金鏈斷裂，整個國家信用和經濟體系都將面臨崩盤。

“召集緊急內閣會議，財政部、中央銀行、內政部、商務部，半小時內到小會議室。”亞歷山德羅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腕意志。他抓起外套，一邊疾步向外走，一邊對緊隨其后的私人秘書低吼：“立刻通知《復興報》總編，準備號外版面，等我消息。另外，讓喬瓦尼（特別調查局局長羅西尼）也來。”

小會議室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中央銀行行長萊昂納多·巴爾迪，正指著桌上的市場報告，語氣急促：“閣下，情況危急。國際資本抽離是誘因，但根本是市場對我們償債能力的恐慌被放大了。熱那亞的債券暴跌是信號，那不勒斯的擠兌苗頭才是真正的炸藥桶。如果‘南方信貸’這類銀行頂不住，恐慌會像海嘯一樣席卷全國銀行系統。”

“不能讓它炸，”亞歷山德羅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響，“巴爾迪行長，中央銀行是王國的金融心臟。現在是你展現力量的時候，我需要最專業的建議和最果斷的行動。”

萊昂納多·巴爾迪深吸一口氣，展現出銀行家的沉穩與專業：“閣下，當務之急是雙管齊下：穩定市場信心，確保金融體系流動性。”

他語速飛快地提出方案：“1。立即啟動‘最終貸款人’機制：從央行黃金和外匯儲備中緊急調撥，向那不勒斯、羅馬等出現擠兌苗頭的合作商業銀行（名單在此），注入巨額短期流動性，確保他們能立即、足額滿足所有儲戶的合法提款需求，撲滅擠兌火苗。央行將提供無上限的短期拆借支持（以優質資產抵押），穩住銀行不倒。

2。公開市場強力干預：央行交易部即刻進入都靈、米蘭、熱那亞三大交易所，以略高于當前市場恐慌價（但低于票面）的堅定價格，大規模、持續性地回購王國政府債券。向市場發出最強信號：王國政府有實力、有決心托底，債券價值有保障，必須遏制恐慌性拋售。

3。貼現窗口火力全開：暫時大幅放寬對商業銀行以國家債券、優質商業票據為抵押獲取短期流動性的條件，簡化流程，提高額度，緩解整個銀行體系的流動性壓力，避免恐慌性資產拋售形成惡性循環。”

巴爾迪行長頓了頓，目光看向亞歷山德羅和里卡爾迪：“但是，閣下，對于像‘南方信貸銀行’這種本身經營可能就有問題、又在這次風波中明顯被推出來當‘祭品’（煽動擠兌以打擊政府信用）的機構…僅僅注入流動性可能不夠，它自身窟窿太大，反而可能成為吞噬央行資金的陷阱。”

亞歷山德羅眼神冰冷，瞬間明白了巴爾迪的暗示。他看向財政大臣：“保羅？”

保羅·里卡爾迪立刻接話：“我們掌握的情報顯示，‘南方信貸’確實與奧爾西尼等人關系極深，自身放貸激進，壞賬不少。它很可能就是這次擠兌風波的策源地之一。救它，可能救不活，反而浪費寶貴的流動性資源，甚至被反咬一口。”

亞歷山德羅沒有絲毫猶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那就讓它成為反面教材。巴爾迪行長，方案調整：對基本面尚可、只是受波及的銀行（名單A），全力注入流動性支持，確保其穩定；對‘南方信貸銀行’這類明顯有問題、有煽動擠兌嫌疑的機構（名單B），央行和財政部聯合工作組立刻進駐接管，全面審計。若確認資不抵債、惡意經營，立即啟動破產清算程序。其優質資產和儲戶存款，由央行指定機構或科斯塔商業銀行出面，進行破產重組接收。確保儲戶存款安全（這是底線），但股東和不良債權人，血本無歸。讓市場看看，惡意擾亂金融秩序、綁架國家信用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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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巴爾迪行長和里卡爾迪齊聲應道，眼中閃過一絲欽佩。首相的決斷既狠辣又精準，既保護了儲戶（穩定民心），又精準打擊了幕后黑手，更避免了央行資金被黑洞吞噬。

“內政部和特別調查局”亞歷山德羅轉向法拉利和，“讓你的警察和特工都動起來，監控所有交易所、重點銀行網點，預防騷亂。追查謠言源頭，我要知道是誰在煽風點火。抓到證據，立刻逮捕，以‘危害國家金融安全罪’起訴。”

“商務部，配合央行和財政部，向主要工商界領袖通報情況，穩定企業信心。”

命令如同精確的齒輪，瞬間咬合并高速運轉起來。中央銀行的金庫在深夜打開，武裝押運的馬車隊載著沉甸甸的金鎊和里拉，在騎兵護衛下星夜馳援南方。交易所內，央行的交易員以泰山壓頂之勢掛出巨量回購買單。財政部和央行的聯合工作組如狼似虎地撲向“南方信貸銀行”總部。警察和特別調查局的特工在陰影中迅速行動。

但這還不夠。金融市場的恐慌，光靠冰冷的金銀和鐵腕是不夠的，還需要重塑信心的強心針。

第二天清晨，《復興報》的號外以醒目的標題和首相親筆簽名的告國民書席卷都靈：《首相告全體國民及投資者書：王國信用堅如磐石，惡意擾亂者必遭嚴懲》。在文中，亞歷山德羅：1。坦誠面對：承認國際市場波動影響，痛斥惡意謠言；2。展示力量：詳列央行已采取的強力救市措施（流動性注入、債券回購、銀行支持），強調王國黃金儲備充足，經濟基本面（GDP增長、工業擴張）持續向好；3。宣布鐵腕：公布對“南方信貸銀行”的處理決定，強調“保護儲戶，嚴懲蛀蟲”，宣布政府正全力追查嚴懲造謠者和金融破壞分子；4。堅定信心：重申國家發展戰略不動搖，呼吁國民和投資者保持冷靜和信心，王國政府是金融秩序最堅強的后盾。

同日下午，亞歷山德羅親臨議會特別會議。面對依舊嘈雜、充滿質疑的會場，他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強硬姿態。“先生們，”他的聲音如同驚雷，“國際市場的風浪，撼動不了意大利復興的根基。王國的信用，由真金白銀和鋼鐵意志鑄就。央行正在行動，國庫儲備雄厚。那些躲在陰溝里散播恐慌、企圖用卑劣手段扼殺我們未來的老鼠，他們的伎倆已經破產。”

他舉起《復興報》，展示告國民書。“‘南方信貸’的下場，就是榜樣。王國政府有決心、有能力維護每一個守法儲戶的利益，更有鐵腕碾碎任何危害國家金融安全的毒蛇。此刻，需要的是團結，是信心。相信你們的政府，相信意大利的未來。”

首相的告國民書和議會演講，通過電報和報紙迅速傳遍全國。央行強力回購穩住債券價格、向健康銀行注入資金的消息，以及對“南方信貸”破產重組的果斷處理，如同一劑猛藥。那不勒斯和羅馬的擠兌人潮在得知存款安全有保障、作亂者被嚴懲后，迅速消散。市場恐慌的潮水，在王國政府這艘巨輪的鐵錨和定海神針般的決心面前，暫時退卻了。然而亞歷山德羅深知，這場風暴只是被壓制，遠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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