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匪患剿撫記（第1頁）

羅馬以南，拉齊奧與坎帕尼亞交界的丘陵地帶。初升的朝陽本該照亮這片古老的土地，此刻卻映照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狼藉。原本進行鐵路前期勘測的營地已成廢墟，帳篷被燒得只剩焦黑的骨架，精密的測量儀器被砸得粉碎，散落一地。幾具蓋著白布的尸體靜靜地躺在一邊，滲出的血跡在黃土上凝結成深褐色的斑塊。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恐懼。

支援部隊的指揮官臉色鐵青地站在廢墟中央，他剛剛親自帶隊趕到。幸存下來的勘測隊員和護路隊士兵們蜷縮在臨時搭建的掩體后，臉上寫滿了驚恐與憤怒。

營長……他們就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足足有上百人……一個手臂纏著染血繃帶的小隊長咬著牙匯報，武器很雜，但火力很猛。領頭的叫薩爾瓦托雷，是這一帶最兇殘的匪首……他說……說鐵路是北方佬吸南方血的管子，來一寸，他們就炸一寸。

消息通過新架設的電報線傳回都靈，議會里關于土地法案的爭吵聲瞬間被這則緊急軍情壓了下去。然而保守派的奧爾西尼侯爵之流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在議會上借題發(fā)揮：看看吧，這就是激怒南方的后果。首相閣下的鐵路和所謂改革，只會帶來流血和混亂，應該立即停止所有南方項目，維持現狀才是明智之舉。

亞歷山德羅沒有在議會浪費口舌爭辯。他第一時間通過陸軍部的加密電報向遠在前線的指揮官下達了詳細指令，同時緊急召見了內政大臣法拉利。

首相府作戰(zhàn)室內，巨大的南方軍事地圖鋪在橡木長桌上。亞歷山德羅的眼神冰冷如鐵，他用紅筆在遇襲地點狠狠畫了一個圈：槍聲，就是他們的回答。這個薩爾瓦托雷……這是對我們，對整個意大利國家權威的赤裸裸挑釁。必須用鐵與血給予最嚴厲的回擊。

羅西將軍，亞歷山德羅的目光轉向陸軍大臣，我命令：第一，立即從新整編的阿爾卑斯山地旅抽調兩個精銳營，配備最新?lián)Q裝的C1858后裝步槍和輕型山地炮，由最精干的軍官指揮，開赴遇襲區(qū)域。目標很明確：薩爾瓦托雷匪幫。戰(zhàn)術上要以連排為單位，進行拉網式清剿，逐步壓縮其活動空間。

第二，發(fā)布高額懸賞，通緝匪首薩爾瓦托雷及其主要頭目，死活不論。凡提供關鍵線索導致捕獲或擊斃者，重賞千金。同時，公開宣布：凡繼續(xù)追隨薩爾瓦托雷頑抗者，一經捕獲，嚴懲不貸，適用戰(zhàn)時軍法處置。

羅西將軍眼中燃起戰(zhàn)意：明白。給我一個月時間，我要把薩爾瓦托雷的腦袋掛在羅馬城門上示眾。

亞歷山德羅抬手制止，話鋒一轉，鐵拳要硬，但另一只手，要伸出去。

他轉向法拉利和內政部情報主管喬瓦尼·羅西尼：卡洛，喬瓦尼，你們的任務同樣艱巨。我們要實施懷柔分化策略。

第一，以首相府和內政部名義聯(lián)合發(fā)布特赦令：凡非匪首骨干、手上無人命血債的普通匪徒或受裹挾的流民，只要在限期內放下武器，主動向政府指定地點投誠登記，一律給予完全特赦，既往不咎。

第二，給投誠者指明出路：他們可以選擇領取路費返回原籍，地方政府必須保障其安全，不得歧視迫害；或者自愿加入國家工程建設，比如鐵路護路隊、地方道路修建隊。凡參與建設滿兩年且表現良好者，將獲得優(yōu)先購買資格，可以按《南方土地改良法案》的優(yōu)惠條件購買由國家贖買來的土地。

第三，動用一切力量，將和的消息，通過線人、傳單、甚至有意釋放的俘虜，滲透到每一個土匪藏匿的山洞和村莊。要重點強調參與建設換土地的承諾，讓那些為生計所迫、并非死硬分子的底層土匪看到希望。

剿撫并用？羅西將軍若有所悟。

沒錯，亞歷山德羅目光深邃，薩爾瓦托雷這樣的死硬匪首必須鏟除，以儆效尤。但南方匪患如同野草，光靠剿是剿不盡的。必須給他們一條生路，一條比當土匪更有希望的活路。參與國家建設換取土地，就是這根胡蘿卜。同時，這也能為我們的基建提供急需的勞動力。

命令迅速下達。精銳的阿爾卑斯山地旅士兵，身著新式墨綠色軍服，扛著嶄新的后裝步槍，在輕型山地炮的支援下，開進了匪患猖獗的丘陵地帶。這些經過嚴格訓練的山地戰(zhàn)士以小股部隊靈活作戰(zhàn)，充分利用地形優(yōu)勢。在幾次遭遇戰(zhàn)中，新式步槍的射程和射速讓土匪的舊式前膛槍毫無還手之力。薩爾瓦托雷的幾個重要據點被接連拔除，匪幫損失慘重，被迫化整為零，遁入更深的山林。

與此同時，法拉利和內政部的情報機器高效運轉起來。印著醒目和承諾的傳單，像雪片一樣被撒進山林和村莊。被俘的非核心土匪經過簡單教育后，被有意放回，成為活廣告。內政部的線人網絡開始發(fā)力，用銀幣和承諾撬動了一個又一個底層土匪的心防。

在軍隊保護下設立的幾個投誠登記點外，開始出現三三兩兩、衣衫襤褸、眼神猶疑的身影。長官……真的……真的能特赦？還能……還能靠修路換地？一個瘦弱的年輕人顫抖著問登記點的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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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指著墻上張貼的、蓋著首相府和內政部大印的公告：白紙黑字，首相和國王的承諾。放下武器，登記身份，選擇出路。修路滿兩年，表現好，優(yōu)先買地，比你鉆山溝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強百倍。

消息像野火一樣在土匪殘部和絕望的流民中蔓延。薩爾瓦托雷的恐怖統(tǒng)治開始動搖。不斷有小股土匪趁著夜色脫離隊伍，下山投誠。選擇加入工程建設隊的人數出乎意料地多——對這些窮苦人來說，一份有飯吃、有希望的工作，比在山上提心吊膽地當土匪強太多了。

一個月后，羅西將軍發(fā)來戰(zhàn)報：薩爾瓦托雷主力已被擊潰，這個兇名在外的匪首在最后的圍剿中被生擒，殘部不足五十人，在深山中流竄，清剿仍在繼續(xù)。但更重要的是，已有超過三百名土匪和流民下山投誠，其中近兩百人加入了鐵路護路隊和地方道路修建工程。初顯成效的政策，正在從根本上瓦解匪幫的社會基礎。

首相府內，亞歷山德羅看著這份戰(zhàn)報，對身旁的法拉利和剛剛趕到的商務大臣馬吉說：看到了嗎？鐵腕砸碎最硬的殼，懷柔才能觸及里面的軟肉。南方的困局，需要這種雙管齊下的。剿匪如此，土地改革……亦然。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議會方向，那里，關于《南方土地改良法案》的激烈爭吵仍在繼續(xù)。槍聲暫時壓下了反對聲，但利益的堡壘，需要用更精巧的策略和更堅韌的意志去攻克。南方的困局遠未結束，但破局的楔子，已經牢牢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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