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新的權杖與未竟征程（第1頁）

亞歷山德羅·科斯塔在議會的十年總結演講，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至整個意大利半島。《復興報》以頭版頭條全文刊載，并配發了題為《十年奠基，新時代啟航》的激情社論，將其譽為“對意大利復興運動偉大成就的總結與面向未來的雄壯宣言”。其他大小報紙紛紛轉載、解讀，詳細羅列鐵路里程、工廠數量、軍力增長、領土變更等硬核數據。輿論場中，自豪與樂觀的情緒成為絕對主流，盡管也有一些聲音謹慎地提及南方問題、財政壓力和社會矛盾，但很快便被盛大的贊歌所淹沒。

民眾的熱情被徹底點燃。酒館里、廣場上、家庭的餐桌旁，人們興奮地談論著國家的巨變，亞歷山德羅·科斯塔的名字被無數次提及，與加富爾、加里波第并列，甚至因其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強盛”而聲望更隆，如日中天。這份近乎狂熱的民意，迅速轉化為最直接的政治力量。

隨之而來的國會選舉結果毫無懸念。亞歷山德羅領導的統一黨憑借金光閃閃的執政成績單和首相本人的無敵人氣，席卷了議會絕大多數席位，反對派（無論是懷念舊貴族的右翼還是渴望更激進變革的左翼）被擠壓到邊緣角落，幾乎失去了有效發聲的空間。這為亞歷山德羅順利推行下一個五年的藍圖，奠定了磐石般堅固的政治基礎。

選舉結果公布的次日，維托里奧·埃馬努埃萊二世國王便在奎里納萊宮正式召見亞歷山德羅。“親愛的亞歷山德羅，”國王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滿意和倚重，“看來人民和議會都做出了明確的選擇。過去的十年，你給了我和意大利一個巨大的驚喜，我期待著你下一個十年的表現。現在，我正式授權你，組建新一屆政府。”

“必不辜負陛下的信任與國家的重托。”亞歷山德羅躬身接旨，語氣沉穩。這一刻，標志著他作為意大利王國首相的第二個任期，正式開啟。

組閣過程波瀾不驚，核心班底保持了高度的穩定性，彰顯了政策的連續性和亞歷山德羅對團隊的信任。財政大臣保羅·里奇、內政大臣卡洛·法拉利、外交大臣蒙特貝羅子爵、陸軍大臣羅西將軍、海軍大臣（仍由首相親自兼任）、公共工程大臣、教育大臣等一眾重臣悉數留任。這份名單傳遞給外界一個清晰的信號：科斯塔路線將得到堅定不移的延續。

然而，兩處關鍵的人事更迭，標志著政府工作重點的微調與新血的注入。第一位提出辭呈的是年高德劭的司法大臣菲諾基亞羅伯爵。十年操勞耗盡了他的精力，他自感難以勝任下一個五年推動《統一民法典》全面落地和深化司法獨立改革的重任。亞歷山德羅挽留未果后，尊重了老臣的選擇。菲諾基亞羅伯爵向他鄭重推薦了自己的副手——喬瓦尼·維泰萊斯基。

亞歷山德羅與維泰萊斯基進行了深入交談。這位資深的統一黨法律專家，對推進司法改革的復雜性和艱巨性有清醒認識，思維縝密，作風務實，且對首相的改革藍圖抱有堅定的信念。亞歷山德羅確信他是接過司法改革接力棒的最佳人選。提名獲得議會通過，喬瓦尼·維泰萊斯基成為新一任司法大臣，肩負起將紙面上的法典變為社會現實的重任。

第二位提出辭職的是教育、衛生及宗教事務大臣貝蒂諾·里卡索利男爵。這位略帶理想主義色彩的老紳士年近六旬，在過去十年力推義務教育世俗化和教育改革，深感疲憊，且對政府下一步可能采取的、更激進的限制教會影響（尤其是教育領域）的政策感到疑慮，遂以健康原因為由，主動請辭。

對于這個職位的人選，維托里奧·埃馬努埃萊二世國王罕見地表達了意見，他向亞歷山德羅推薦了自己的親信之一卡洛·阿爾貝托尼伯爵。阿爾貝托尼伯爵年紀較輕，約五十歲，出身貴族，曾任都靈大學校長，在教育界有一定聲望。他思想相對開明，支持教育改革，但行事風格更為謹慎和圓滑，注重平衡各方利益，尤其善于處理與教會的關系。國王認為，在新階段，教育衛生宗教事務部更需要一個穩健的協調者，而非激進的改革家。亞歷山德羅權衡之后，考慮到與國王的良好關系以及該職位確實需要處理敏感宗教事務的能力，最終接受了這項提名。

與此同時，另一項重要人事變動發生在議會內部。年邁的眾議院議長、統一黨中執委主席路易吉·貝洛蒂功成身退，主動辭職。經過黨內協商，一位在黨內資歷深厚、但名利心不重、對亞歷山德羅忠誠的議員朱塞佩·馬羅尼被推舉為新任議長。馬羅尼以其公正性和協調能力著稱，他的上任將確保議會高效運轉，全力支持內閣的立法議程。

借此機會，亞歷山德羅也行使首相權力，對中央政府各部門的中高層官僚以及地方上的主要行政長官（如皮埃蒙特、倫巴第、威尼斯等地的總督、南方問題突出地區的特派員）進行了一次幅度不大但意義重要的調整。他將一批在“科斯塔計劃”執行中表現出色、能力出眾、且理念相合的年輕技術官僚提拔到關鍵崗位，同時將少數思想僵化、阻礙改革的舊官僚調離實權職位或讓其退休。這是一次靜悄悄但卻至關重要的“換血”，旨在提升整個行政體系的執行力和對改革目標的認同感。

新內閣名單和人事調整方案正式公布后，亞歷山德羅在奎里納萊宮主持召開了新一屆政府的第一次全體會議。

“先生們，”他的目光掃過新舊面孔，語氣沉穩而充滿力量，“新的征程已經開始。人民給予了我們更多的信任，也賦予了更大的責任。過去的十年，我們創造了奇跡。未來的五年，我們需要的是堅韌、智慧和不懈的努力。”

他再次強調了下一個五年的核心任務：深化工業革命、真正啟動南方的崛起、完成財政與司法改革、審慎經營殖民利益。

他特別看向新任司法大臣維泰萊斯基：“閣下，您的任務艱巨而緊迫。《統一民法典》是構建現代國家的基石，必須盡快完成并強力推行。司法體系的效率與公正，關乎政府信譽和社會穩定。”他也對新任教育大臣說道：“教育是國家未來的投資。義務教育需進一步落實，尤其是南方。職業教育要更緊密地對接工業需求。宗教事務…需平衡與過渡。”會議在務實而高效的氣氛中結束，各位大臣領取了明確的任務目標，紛紛離去投入工作。

亞歷山德羅獨自一人留在空曠的會議室片刻，隨后再次走到那扇可以俯瞰羅馬城的落地窗前。夕陽正緩緩沉入地平線，給永恒之城的古老穹頂和現代建筑披上了一層瑰麗的金紅色外衣，景色壯美絕倫。

十年的奮斗，彈精竭慮，如履薄冰，將一個內憂外患、四分五裂的弱小邦國，塑造成了一個統一、強盛、在歐洲擁有不容忽視話語權的王國。他將自己的名字，深深地鐫刻在了意大利的歷史上。

然而，站在權力之巔的他，心中卻沒有多少自滿與懈怠，只有越發清晰的冷靜與沉重。南方廣袤土地上的貧困與隔閡，并非幾條鐵路和幾項法令就能輕易消除；財政的韁繩依然緊繃，巨額的投入需要持續的回報；工業光鮮背后的社會矛盾、勞資糾紛正在暗流涌動；歐洲大陸，一個強大而野心勃勃的德意志帝國已然崛起，舊有的均勢已被打破；而那本源自未來的“日記”，其模糊的警示更像是一把始終懸于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提醒他前路絕非坦途。

第一個十年，是充滿激情與奇跡的創業與奠基。第二個十年，則將是考驗耐心、智慧與韌性的深化與攻堅。統一的光榮與狂歡已然成為過去式，漫長、復雜甚至瑣碎的國家治理與建設之路，正鋪展在他的腳下。

他深吸了一口羅馬傍晚微涼的空氣，目光穿越輝煌的落日，變得無比深邃而堅定。無論未來的征途還有多少艱難險阻，他已別無選擇，亦做好了準備。他將再次握緊舵輪，帶領這艘剛剛煥然一新、承載著無數希望的意大利巨輪，駛向充滿挑戰與機遇的深藍遠洋。

他和意大利的故事，都還遠未到寫完最終章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