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和李哲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王總卻沒察覺,徑直向我走來,熱情地握住我的手:“蘇老板,您今天也在這兒啊!我前幾天還跟秘書說,讓他無論如何得幫我訂到您下個月的位置,我那幾個香港來的朋友點名要吃您的‘佛跳墻’呢!”
他轉頭對滿桌的人宣傳起來:“你們別看蘇老板低調,這可是我們市的食神!‘蘇記’的菜,那是有錢都難買到!”
一瞬間,整個宴會廳的空氣都凝固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女兒周靜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她抓著話筒的手在微微發抖,眼神里是極致的難堪和驚慌。
親家母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透著一股被打臉的青白。
我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來。
幾十年來在灶臺前被油煙熏得有些昏花的眼睛,此刻卻無比清明。
我看著臺上驚慌失措的女兒,看著她身邊同樣尷尬的丈夫和婆婆。
原來,我引以為傲的手藝,我賴以為生的事業,在他們眼中,是一件需要如此費力遮掩的丑事。
我什么也沒說,只是對著王總,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然后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個讓我窒息的宴會廳。
站在酒店門口的冷風里,我撥通了丈夫的電話。
“老周,你來接我一下吧。”我聲音沙啞,眼淚卻一滴都流不出來,心口只剩一片麻木的荒原。
“我想清楚了,‘蘇記’我不留給靜靜了。我準備把店賣了,剩下的日子,我想為自己活。”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老周壓抑著怒火的沉穩聲音:“她又讓你難堪了?”
“嗯。”
“你在酒店門口等我,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手機“叮”地一聲,是周靜發來的消息。
不是關心,而是氣急敗壞的質問。
“媽!你怎么回事?王總都認出你了,你為什么不順著他說自己是老板的朋友?你當眾走掉是什么意思?你存心想讓我在李家抬不起頭是不是?!”
緊接著,她的朋友圈更新了。
一張她和她婆婆的親密合影,配文是:“和世界上最優雅的媽媽在一起,感恩教會我成長的一切!有些出身是無法選擇的,但未來的路,我想走得更體面。”
我看著那行字,終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帶著泣音的苦笑。
我日夜操勞,把飯店所有利潤都貼補給她,讓她去維系她所謂的上流社會。
到頭來,她嫌我一身油煙味,配不上她的精致生活,甚至將我的存在視為她體面路上的污點。
原來在女兒心里,我只是一個上不了臺面,而且還很礙事的提款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