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靜止,隨波起伏。斷裂的繩索垂在水中,輕輕擺動。
過了許久,湯姆才緩緩放下手。他的掌心全是裂口,滲著血絲。伊恩突然抽搐起來,肩膀劇烈抖動,眼淚混著海水往下淌。
“它還會回來……”他喃喃,“它不會放過我們……”
瑪拉在中央位置咳了一聲,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南仍抓著浮木邊緣,指甲嵌進木縫,指節發白。
艾琳慢慢坐回原位。她臉上沾著海水和血,分不清哪是傷口,哪是鹽漬。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臉,動作很慢,像是在清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
然后她抽出鐵片,放在掌心。
刀刃已經鈍了,邊緣卷曲。她用拇指推著它,在皮膚上劃出一道淺口。血珠冒出來,順著掌紋往下流。
她把手伸向水面,讓血滴落。
一滴,兩滴。
血絲在海水中散開,像墨汁化進水里。
“它要是敢來,”她說,“我們就讓它嘗嘗更多疼。”
沒有人回應。但伊恩停止了哭泣。湯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慢慢握緊。科爾靠回木板,閉上眼,可肩膀不再僵硬。
南終于松開一只手,緩緩移到胸前,抱住膝蓋。
艾琳收回手,把鐵片重新塞進衣內。她靠著浮木邊緣坐下,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瑪拉的臉色灰暗,呼吸淺而急促;科爾的嘴角有干裂的血痕;湯姆的雙手仍攥著那截布條,沒松;伊恩蜷成一團,眼睛閉著,但睫毛在顫。
她抬頭望向前方。
北星依舊懸在那里,冷而遙遠。
她知道鯊魚可能還會回來。也可能不會。但她也知道,剛才那一擊,不是僥幸。她看清了它的弱點,利用了它的記憶,用最小的代價換來了最大的威懾。
這不是逃,是反制。
夜風微起,吹動殘破的衣角。木筏隨著洋流緩緩前行,斷裂的繩索拖在水里,像一條未愈的傷疤。
艾琳靠在浮木邊,眼皮沉重。她想閉眼,但不敢。她強迫自己盯住海面,盯住那片漆黑深處。
忽然,她察覺腳邊浮木又有震動。
很小,幾乎難以察覺。
她沒動,也沒出聲。只是右手悄悄移向腰間,握住鐵片。
震動持續了三息,然后消失。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手指仍沒松開。
遠處,一道細長波紋悄然劃開水面,朝著木筏方向緩緩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