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手還攥著那截撕開的布角,燈影在他臉上跳動。艾琳感到衣襟被扯裂的冷風灌進胸口,但她沒有縮肩。亞瑟的背脊依舊貼著她,繩索勒在兩人手腕之間,未收緊,卻像鐵箍般壓著血脈。
“圖呢?”管事聲音低下去,反而更冷。
艾琳沒回答。
他抬手,一鞭抽在她肩頭。布料裂開一道口子,皮肉火辣地疼。她咬住內唇,呼吸放慢,像過去在廚房熬湯時數著柴火的節拍。第二鞭落在背上,她膝蓋微彎,隨即挺直。
亞瑟突然吼了一聲,不是痛叫,而是一聲長嘶般的怒喊:“只有我知道!要打就沖我來!”
管事轉頭,鞭子甩向他。第三鞭、第四鞭接連落下,亞瑟佝僂又撐起,喉嚨里滾出悶響,卻不倒下。第五鞭抽空,打在鐵箱邊緣,皮繩卷起火星。
“你們以為硬撐就有用?”管事喘著氣,“一個女人,一個老骨頭,能扛幾鞭?”
沒人回應。農奴們低頭站著,手指摳進掌心。守衛環立四周,甲板上風聲刮過帆索,發出吱呀的呻吟。
第六鞭落下時,艾琳舌尖抵住齒后,將那片藏了許久的羊皮殘角從牙縫間推進喉口深處。它帶著腥味滑入食道,像吞下一枚燒紅的釘子。她閉眼,呼吸仍穩。
第七鞭、第八鞭……鞭影交錯,皮開肉綻。亞瑟的襯衫已染成暗紅,他靠著鐵箱,嘴角滲血,卻還在笑。
“打啊。”他咳著說,“打死我,圖也不會從天上掉出來。”
管事停了手,喘息粗重。他盯著艾琳,忽然伸手探入她衣內側,指尖劃過肋骨。空的。他皺眉,又摸袖口、裙邊,甚至翻看鞋底,一無所獲。
“她吞了。”一名守衛低聲說。
管事冷笑:“那就讓她吐出來。關進黑艙,餓三天,看她腸子會不會把東西排出來。”
兩名守衛上前,解開繩索,卻不是松綁,而是將他們分開押走。艾琳腳步虛浮,但沒跌倒。亞瑟被拖行幾步,自己站穩,一步步跟著。
黑艙在船尾底層,原是儲煤的小隔間,如今清空,只剩五尺見方。鐵壁滲水,地面凹凸不平,角落堆著腐爛的麻袋。門哐當關上,鎖舌落下的聲音像刀砍進骨縫。
黑暗降臨。
艾琳蜷坐在濕地上,背靠鐵壁,傷口火灼般疼。她抬起手,在墻上摸索,找到一道舊刻痕,用指甲再劃一道。一下,兩下,三下。她默念:“我還活著。”每劃一次,氣息就沉一分。
亞瑟坐在對面,喘息漸緩。他脫下破襯衫,撕成條狀,纏住手臂上的裂口。“吸氣四拍。”他低聲說,“屏住兩拍,呼氣六拍。”
艾琳照做。空氣渾濁,帶著霉味和鐵銹氣,但她努力讓呼吸拉長。第四次循環時,疼痛開始退潮。
門外傳來腳步聲,守衛蹲下,聲音透過門縫擠進來:“識相的,現在說出來,還能少吃苦。不然,連渣都不剩。”
艾琳沒應。亞瑟輕笑一聲:“你家主子答應給你加薪?”
門外沉默片刻,腳步遠去。
夜深了。艙內溫度下降,寒氣鉆進骨髓。艾琳牙齒打顫,卻不敢蜷縮太久,怕肌肉僵死。她繼續劃墻,每道痕都比前一道深些。亞瑟閉目調息,偶爾咳嗽,但從不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