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將空桶擱在井邊,守衛的目光掃過她沾著泥的鞋底,隨即移開。她沒動,等那腳步聲遠去三息后,才彎腰從柴堆深處抽出一根削尖的木枝。另一根更長的,她輕輕撥到外側,指尖擦過刻痕——那是昨夜她用鐵絲劃出的記號,深淺剛好嵌進掌心。
她拍了拍衣袖,把樹皮片從夾層取出,攤在掌中。上面的線條已磨得發白,但三條路徑依舊清晰:主徑、排水溝、北側巖壁。她沒再看第二眼,只將它貼回胸口內袋,轉身時順手拎起水桶,朝亞瑟所在的勞作區走去。
路上兩名親信迎面而來,她低頭讓道,水灑了一地。亞瑟正搬著一筐碎布走向晾架,聽見動靜抬眼。她走到他身側,桶底輕磕地面兩下,又一下。他停下動作,目光低垂,手指在筐沿敲出回應節奏。
“今夜。”她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風吹散,“三點方向,老松下。”
亞瑟沒抬頭,只是緩緩點頭,將一截炭條塞進布條褶皺里。她繼續前行,經過三個勞作者身邊,分別以眨眼次數、腳尖點地的輕重傳遞相同信號。沒人應答,也沒人多看她一眼。但當她繞回柴堆旁坐下時,眼角余光看見兩人借整理麻繩錯開了站位,形成一道隱蔽的視線通道。
日頭漸斜,營地邊緣的廢棄畜欄無人清理,腐草堆積,背靠溪流。她等到換崗鈴響過兩輪,才悄然離崗,沿著水溝邊緣走至西側。亞瑟已在那兒,蹲在斷墻后,手里握著一段磨利的鐵釘。其余七人陸續抵達,腳步輕而穩,沒人說話。
艾琳從懷中取出樹皮圖,鋪在一塊干石上。她抓起一把炭灰,在泥地上畫出石墻輪廓,標出哨位與箱堆位置。她用小石子代表守衛,枯枝擺出行進路線。
“亞瑟帶三人,從排水溝潛入。”她指著西側,“水位不高,覆石夠遮身。你們的任務是點燃爐膛殘火,制造煙霧混亂。不殺人,不戀戰。”
亞瑟點頭,伸手調整石子位置。“換崗間隔兩刻鐘,我們有十二息窗口。”
“正面由科爾和老湯姆吸引守衛注意。”她轉向兩人,“你們舉火把,從主徑逼近,喊話挑釁。一旦交鋒開始,立刻后撤,引他們離開中央倉。”
科爾握緊手中的木棍:“若他們不出?”
“他們會出。”艾琳說,“他們不敢讓火源靠近物資。”
一名年輕婦人抱著孩子低聲問:“我們呢?”
“你和瑪拉帶著老弱,沿北側巖壁撤離。”艾琳指向第三條線,“那里無哨,但地勢陡。你們先走,藏進林中凹地。等信號響起再動。”
“什么信號?”有人問。
“鼓聲。”她說,“沒有鼓,就用石頭砸鐵箱。一聲為安,兩聲為危,三聲——沖。”
沉默蔓延了幾息。老湯姆咳嗽了一聲:“上次失敗,死了兩個孩子。這次若再敗……”
“這次不是逃。”艾琳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像刀切進凍土,“是奪。”
她抬起右手,在泥地上劃下一個“心”字。眾人盯著那個痕跡,呼吸變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