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火苗跳了一下,艾琳右手的炭筆在羊皮紙上頓住。她沒抬頭,左手按在繃帶上,指節微微發白。外間傳來守衛的腳步聲,兩人正低聲說話。
“東線真的要調主力過去?”
“你沒聽說?命令都蓋了印,放在桌上沒人收走,還能有假。”
艾琳把筆放下,將剛畫完的伏兵分布圖折成三層,塞進桌角的鐵皮盒里。她起身走到門邊,拉開一條縫。守衛的聲音停了半秒,又繼續聊起換防的事。她說過的話,已經傳出去了。
她回到桌前,攤開西南隘口地形圖。紅炭筆在舊通道出口兩側劃出兩個圈,又沿著小路標出三處陷阱點。絆索、塌方坑、倒木掩體,全都偽裝成自然損毀的樣子。她寫下一串數字——兩刻鐘輪換一次暗哨,每組兩人,不得生火,不得交談。
門外文書官送來巡邏記錄。她掃了一眼,翻到西嶺獵戶隊的簽到欄,確認昨夜三名向導已歸隊。他們今早去隘口檢查了機關,回報說封石加固完畢,鈴鐺埋在草根下,風吹才會響。
她合上記錄本,叫來傳令官。那人站在門口,等她開口。
“傳令:三組暗哨即刻進駐觀察孔。林地兩側各埋一支精銳隊,晝伏夜巡。主谷岔道藏一支機動隊,聽我號令行動。”
“是。”
“記住,見火光不起,聞鈴聲不動,唯我親令是聽。”
“明白。”
傳令官離開后,她走到床邊,掀開底板,把最終部署圖卷好塞進暗格。上面只有一行字:允許細作逃脫,時機由我親自下令。
她搬了把椅子坐到帳前,面朝北坡方向。天色漸亮,風不大。遠處有炊煙升起,和往常一樣。
她讓副官把科爾從審訊室轉移到普通囚屋。只派一名守衛看管,不加鐐銬。傍晚時,她讓人把一碗冷粥送進去。守衛照例站在門口,背對著門板。
夜里下了點小雨。清晨五刻,守衛發現后窗的鐵柵欄被掰彎,人不見了。他立刻上報。
艾琳在議事廳當眾拍桌。
“封鎖所有出入口!沿北坡追查腳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命令迅速傳下去。影行隊出動,巡邏隊擴編,邊境三里內全面搜查。
她回到營帳,關上門。桌上那盒假調度令已經空了。她知道,科爾會往北郡方向逃。他聽到的每一句話都在催他快走——東線吃緊,主力調動,防御空虛。他會把這些消息原原本本帶回去。
她打開地圖,用鉛筆輕輕擦掉原來標注的“待機”字樣,在西南隘口畫了一個閉合的環。陷阱已經布好。只差最后一步。
上午十刻,西嶺獵戶組長來報:昨夜二更,三組暗哨全部就位;林地伏兵完成隱蔽扎營;主谷機動隊也已潛入岔道凹地。所有人員攜帶干糧,靜默待命。
她點頭,讓他退下。自己再次核對時間表。六日后,月晦之夜,無光。敵軍主力將佯攻正面防線,吸引注意力。而真正殺招,是那支準備通過舊通道突襲指揮中樞的精銳隊。
他們會以為一切順利。
他們會以為她不在意西南方向。
他們會以為她把主力調去了東線。
但他們不知道,那條廢棄獵戶通道的出口,已被三道攔截線包圍。第一道是絆索鈴鐺,觸發即知敵入;第二道是暗哨目視確認人數與裝備;第三道是伏兵合圍點,只要她一聲令下,火把點燃,強弩齊發。
她不允許任何人擅自行動。一旦提前暴露,全盤皆輸。
中午,她讓人把醫生請來。
“傷口還好。”她說,“不用換藥。”
醫生皺眉:“你一夜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