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器商要來的事在村里傳開了。艾琳剛從賬房出來,就聽見幾個婦女站在曬場邊上議論。她們說的不是生意,而是圈舍擴建的事。
她徑直走向議事堂。門開著,里面已經(jīng)坐了十幾個人。張氏見她進來,挪了個位置讓她坐下。艾琳沒說話,先把帶來的紙鋪在桌上。紙上畫著幾排圈欄和一間小屋,旁邊標著“飼料間”和“夜值休息處”。
“今天叫大家來,是想把養(yǎng)殖和加工的事定下來。”她說,“我們簽了皮貨商的協(xié)議,接下來還要接鐵器商的訂單。粗布和陶坯賣得出去,但賺得不多。要是能把布做成衣,陶燒成帶蓋的燉鍋,價格能翻一倍。”
老李坐在角落,手里捏著煙斗:“你現(xiàn)在說得好聽。牛羊養(yǎng)不活怎么辦?飼料不夠吃,圈里鬧病,誰來賠?”
“前期成本由公倉出。”艾琳答,“飼料、木料、工具,都從集體賬上走。你們只管出人出力,掙工分。虧了不算你們的,賺了大家一起分。”
有人問:“那加工廠建在哪?西頭那塊空地可是秋收時曬谷用的。”
“加工廠不占曬場。”艾琳站起來,走到門口,“我?guī)銈內タ础!?/p>
一行人往村西走。艾琳指著靠山腳的一片荒地:“這里地勢高,排水好,以前沒人用。挖平之后夠建兩間屋。等秋收開始,加工廠停工十天,全部人力去曬谷。”
一個中年女人還是搖頭:“我家男人白天種地,晚上守牲口,哪有那么多力氣?”
“輪值。”艾琳說,“每戶每月只派一人,值夜三晚。記雙倍工分,可換油鹽或布匹。第一批報名的人,還能先領半袋麥子。”
沒人說話。風吹過荒地,卷起一點塵土。
回到議事堂,艾琳拿出另一張紙:“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北谷的牧師。他在那邊管過二十年牲畜,懂疫病防治。三天后過來講課,講怎么喂料、清圈、認病癥。誰想學,都能去聽。”
張氏忽然站起身:“我報名。”
她這一動,李嫂也跟著舉手。接著是老陶匠的徒弟,還有兩個年輕后生。一共六個人。
艾琳立刻拿出本子登記名字。她一邊寫一邊說:“第一批人先試三個月。每天記錄喂食量、牲畜狀態(tài)、耗柴耗水。月底匯總,看看有沒有問題。發(fā)現(xiàn)問題就改,改好了再擴人。”
有人問:“萬一來了病牛,傳給全村怎么辦?”
“隔離區(qū)早就劃好了。”艾琳說,“新進的牲口必須關七天,確認沒事才能入大圈。每天早晚各查一次體溫,發(fā)現(xiàn)不對馬上分開。”
又有人提:“要是外商突然不要貨了呢?咱們自己吃不了這么多肉。”
艾琳從包袱里取出一封信:“這是河谷城鐵器商寫的。他們愿意收腌肉和皮具,長期要貨。條件是我們保證干凈、無臭、尺寸統(tǒng)一。只要做到,他們每個月來拉一次。”
她把信遞給前排的人傳看。
屋里安靜了一會兒。一個一直沒開口的老農說:“你這計劃聽著是好事。可咱們以前沒干過,一步走錯,全盤皆輸。”
“所以才要一步一步來。”艾琳說,“不是一下子全鋪開。先建一個小圈,養(yǎng)十頭羊試試。加工廠也只做一種產(chǎn)品——先做燉鍋。做出樣子,賣得出去,再加人加產(chǎn)。”
她停頓一下:“現(xiàn)在愿意加入籌備組的,請站到這邊來。”
桌子左邊空著一塊地。起初沒人動。過了幾秒,張氏走過去站著。李嫂跟上。老陶匠的徒弟猶豫了一下,也過去了。接著是兩個婦女和一個青年。
艾琳數(shù)了數(shù),共七人。她把他們的名字寫進本子,注明“首批參與”。然后說:“三天后上午,牧師來講課。地點就在北坡空地。所有人能來的都來聽聽。聽完了再決定要不要加入。”
散會后,她留在議事堂整理材料。助手進來問明天培訓會需要多少紙和炭筆。
“紙二十張,炭筆十根。”艾琳說,“再準備五把小凳子,怕老人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