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抬起右手,準備下達指令,手臂卻像被什么拽住似的滯在半空。她指尖又抖了一下,比先前更劇烈,整條右臂突然發麻,像是有細針順著神經往上扎。她咬住后槽牙,硬是把命令咽了回去,轉身朝兵器架走去,想借動作壓下這陣異樣。
腳步落地時輕了一拍,左腳先著地,右腿拖了半步。她扶住木架邊緣,指節泛白。少年剛遞來的水碗還擱在靶場邊沿,她伸手去夠,手背一顫,碗被打翻,水潑了一地。
彼得從隊列盡頭快步趕來,剛開口要問,見她臉色不對。額上全是冷汗,嘴唇發灰,呼吸短促得像跑了十里山路。他一把扶住她胳膊:“你撐得住嗎?”
“沒事。”艾琳甩開他的手,聲音啞,“再去查一遍東溝口的絆索,我得看看李七那組試射的結果。”
她說完邁步,可剛走兩步,膝蓋一軟,整個人撞在兵器架上。長矛嘩啦倒了一片。彼得沖上前將她架住,另一名民兵也趕緊過來幫忙。艾琳還想掙扎,嘴里吐出幾個字:“不準……擅離……崗哨……”話沒說完,頭一歪,昏了過去。
消息傳得極快。村民醫生拄著拐杖從村尾小屋趕過來時,艾琳已經被抬進了醫治屋。他掀開她肩后的衣料,舊傷赫然在目——一道斜穿肩胛的箭疤,邊緣紅腫發燙,中央鼓起一塊暗紫色的硬結,皮肉微微滲著黃水。
“濕毒入骨,舊創復發?!贬t生沉聲說,“再拖半天,膿血就會進肺腑?!?/p>
他讓人端來冷水浸過的布巾敷在她額頭,又取出發黑的銀針,在油燈上燒至通紅,穩準地刺進傷口四周。膿液順著針眼擠出,混著血水滴進陶碗。艾琳在昏迷中猛地抽搐,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雙手本能地抓向腰側,卻被兩名婦人按住了肩膀。
“她想拿刀?!逼渲幸蝗说吐暤?。
“別說胡話?!贬t生頭也不抬,“現在動一下,筋脈就斷了?!?/p>
他繼續引流,一邊喂她喝下苦艾草煎的藥湯。藥汁剛入口,艾琳忽然睜眼,眼神渙散,嘴里念著:“三號哨換防了嗎?……火油桶推到位沒有?……不準出戰,等他們進谷口……”聲音斷續,卻字字清晰。
彼得守在門邊,聽見這些話,拳頭攥緊又松開。
外頭忽然傳來三聲短促的鼓響——警訊。
他立刻沖進屋內,壓低聲音:“東坡三號哨發現移動火光,不是我們的人?!?/p>
醫生正用布條包扎艾琳的肩傷,頭也不抬:“她至少六時辰內醒不來,高熱還沒退?!?/p>
“那就由我來管?!北说谜f。
醫生終于抬頭看了他一眼:“記住,她昏前最后一句是什么?”
“不準出戰?!北说弥貜?。
“那就照做?!贬t生把藥碗放下,“別讓村子沒了主心骨,再亂了陣腳?!?/p>
彼得點頭,轉身出門。
醫治屋外,雨開始落下來,細密而冷。他站在屋檐下,吹響銅哨。三長兩短——召集骨干。
不到一刻鐘,戊和幾名弓手隊長、山哨隊頭領已聚在打谷場邊的遮棚下。彼得站在中間,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聽得清楚。
“艾琳病倒了,敵情已現。她的命令是:不許開門,不許出戰,只準伏擊。”
有人皺眉:“十個人也怕?咱們現在有新箭,有陷阱,趁他們摸不清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