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坡卷來,帶著火油焦臭與未冷的血氣。艾琳左手拄矛,右手按在腰側裂開的皮帶上,指縫間滲出的血順著掌心滑到矛桿根部,滴落在腳邊一具敵兵頭盔旁,濺起細小的泥點。
她沒回頭,只低聲道:“傳令。”
傳令兵伏在地上,肩頭微微發抖。
“撤!按第二預案,退至坡下集結。”
話音落下的瞬間,山道盡頭傳來密集腳步聲,如鐵雨砸石。黑壓壓的人影自林間涌出,盾牌相撞,長矛交錯,兩百名士兵列成三列縱隊,踏著死者未涼的軀體推進。最前排是重甲步兵,胸前刻著灰巖堡家徽,肩扛破陣槌。
艾琳咬牙撐起身體,將身邊一名倒地的新兵拽起,推入后撤隊伍中。那青年滿臉是血,投石索只剩半截,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形。
“彼得!”她吼了一聲。
彼得從側翼沖出,帶十名老兵組成斷后小隊。他們手持短矛,蹲身前刺,專挑敵軍前鋒膝蓋以下下手。一矛扎進小腿,拔出時帶出一串血珠;另一人被盾牌撞飛,滾下斜坡,再沒站起來。
艾琳盯著敵陣中后方林緣處一面灰色指揮旗。旗面微動,領兵軍官正舉望遠鏡掃視坡口防線。她認得那種站姿——訓練有素,不急不躁,等著一口氣碾碎殘敵。
“他們要一鼓作氣。”她低聲說,“不能讓他們整好隊。”
她轉身走向坡下臨時指揮點,腳步虛浮,每走一步肋骨都像被刀割過。三堆干草垛早按她命令堆在坡腳兩側與中央凹地,用濕麻布蓋著,防備敵軍火攻反燒己方。
“火種組。”她喚道。
兩名背著陶罐的民兵從掩體后爬出,臉上抹著炭灰。
“點火——慢燃,先南后北,控制風向!”
其中一人掀開罐蓋,露出紅熱的火絨團。他湊近南側草垛,剛要引燃,卻發現草料受潮,火星觸之即滅。
艾琳上前,撕下左臂纏布,那布早已浸透血漿。她將其塞進陶罐蘸了火油,再甩手拋向草堆。
“轟”一聲輕響,火焰騰起尺高,隨即被山風拉成長條,沿著草垛邊緣緩慢蔓延。第二堆、第三堆接連點燃,三股濃煙自不同位置升起,在空中匯成一道弧形灰幕,橫亙于敵我之間。
前方追擊的敵軍頓時混亂。戰馬驚嘶,前蹄揚起;步兵彼此碰撞,有人誤撞同伴矛尖,發出悶哼。指揮旗劇烈晃動,顯然視野已斷。
艾琳抽出銅哨,吹出三短一長。
哨音穿透煙墻,聯軍各隊立刻原地止步,不再后撤。弓箭組臥倒隱蔽,投石手抓緊時間更換繩索;長矛組以五人為組,背靠背結成小陣,等待下一步指令。
煙霧中,敵軍并未停止推進。十余名重甲步兵以盾墻掩護,摸索前行,步伐雖緩卻不亂。他們貼地聽聲,判斷方位,顯然是受過夜戰訓練的老兵。
艾琳瞇眼觀察煙影移動軌跡,忽然發現左側有一片區域煙流扭曲異常——那是有人快速穿行帶起的氣流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