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灰燼掠過腳邊,艾琳的手還扶在那老頭腕上。烙印的痕跡未散,她卻已松開手,轉身朝北林方向走去。肩傷裂開的地方濕了一片,她沒去管,只將劍柄換到左手,一步步踏進夜色。
村北林地靜得反常。方才那縷直煙消失后,她便再未聽見鳥鳴或獸動。她繞過打谷場邊緣的石碾,穿過兩排低矮茅屋,沿途查看每一處崗哨。守夜人靠在門框上打盹,她輕輕抽走對方腰間的銅哨,又放回原處,沒出聲。
行至糧倉外十步,她停下。
門閂斷了,半掛在槽口。門板歪斜,焦味濃重,但火勢不大,僅內側堆糧處燒出一個黑坑,余燼尚溫。她蹲下,伸手撥開炭屑,指尖觸到一塊硬物——半枚金屬殘片,紋路清晰,是小貴族家族徽記的鷹首部分,邊緣帶著熔痕,卻未完全化開。
她捏起殘片,攥緊。指節繃得發白。
這不是失火。是定點焚毀。主糧囤位置精準,火勢控制得當,連燃燒時間都掐在深夜最冷、風最小的時辰。外敵不可能悄無聲息進出,唯有內部有人接應。
她起身,快步走向議事屋。路上喚來阿壯,命他召集所有還能行動的民兵與可靠婦人,不得聲張。十分鐘后,九人立于屋前空地,眼神疲憊卻警覺。
“從現在起,逐戶清查?!卑章曇舨桓?,卻字字清晰,“所有外來者,無論老弱,一律登記。衣物、鞋底、隨身包裹,全部打開。重點查南谷來的那一撥?!?/p>
彼得趕到時,排查已開始。他看見艾琳正翻檢一個布袋,里面只有幾塊干餅和一把野菜根。她抬頭:“你帶一組,查東頭三戶。記住,看鞋底泥痕。南谷土偏紅,若沾的是黑壤,便是假話?!?/p>
彼得遲疑:“這些人剛逃出來,我們這樣……”
“他們逃的是真難?!卑沾驍?,“可也有人借難掩惡。我不信三百人里,沒有一個被收買的嘴。”
她站起身,走向下一個帳篷。動作利落,不看人眼,只盯物品。一件件翻,一寸寸查。她在一名老婦的裙褶里摸到半包藥粉,問明是治咳的甘草根,便放下了。在一個少年鞋墊下發現鐵釘,確認是走路扎入,也未追究。
第三日午后,天陰欲雨。
阿壯奔來,低聲:“西頭棚里那個男人,鞋底干凈得過分,像是新洗過。我盯他半天,他一直抱著包袱不放?!?/p>
艾琳點頭,帶兩人過去。那人約莫四十歲,面黃肌瘦,自稱南谷農戶。她示意阿壯按住其雙臂,自己上前解開包袱。衣物疊得整齊,布料卻比旁人新。她翻開最底層,手指觸到一層硬紙。
蠟封信。
她抽出,未拆,先看背面——無字。正面火漆印完整,圖案正是鎮西府小老爺私徽。她冷笑一聲,當眾撕開封口,抽出信紙。
字跡確系小貴族親筆:
“里應外合,今夜子時攻村。糧盡兵疲,必亂。燒倉為號,開門者賞田十畝。”
她念完,將信紙折好,收回袖中。那人臉色驟變,掙扎起來,被阿壯死死壓住。
“押到打谷場。”她說,“讓所有人都看看?!?/p>
打谷場中央豎起木樁。奸細被綁在上,頭垂著。村民陸續圍攏,難民站在外圍,有的瑟縮,有的瞪眼。艾琳站上磨盤,取出信紙,再次朗聲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