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透,霜氣凝在艾琳的袖口。她剛從溶洞出來,腳踩在石階上發出輕微的咯響。昨夜火堆熄滅前那一幕仍在腦中——被綁之人抬頭望她的方向,眼神未動,卻像釘住了空氣。她沒再回頭,只將徽記布片貼身收好。
村口哨塔忽然吹響短音,三聲急促,一聲拖長——是約定的“返程遇變”信號。
她轉身朝村口走去,腳步加快。路上遇見兩個守夜人交班,一人欲開口,她抬手止住,只問:“幾輛車?”
“兩輛,破的,拉不動了。”
她點頭,繼續前行。村門已開,民兵正用繩索牽引兩架歪斜的板車進村。車上堆著焦黑的木梁、斷裂的門框,還有幾具裹著草席的尸身,邊緣滲出暗褐色痕跡。領頭的商販跪在泥地上,雙手撐地,肩頭劇烈起伏,話不成句:“我們……繞了三天……火太大……只搶回這些。”
艾琳走到車旁,掀開一具尸布。尸體蜷縮,皮膚碳化,指骨外露,明顯是活活燒死。她放下布,又查看另一具,發現其腰間還系著半截麻繩,打的是鄰村特有的雙環結。
她直起身,掃視眾人:“老婦呢?”
商販抬起臉,眼眶發紅:“廢墟里扒出來的,只剩一口氣,帶回來了,在后車。”
她快步繞到第二輛車后,見一位老婦蜷在角落,左臉焦黑變形,嘴唇干裂。有人正給她喂水,她嗆了幾口,喉嚨里發出斷續的嗚咽。
“他們……說……”老婦突然睜眼,聲音嘶啞含混,“不幫騎士……就如這村……全燒。”
艾琳蹲下,握住她的手。那手枯瘦冰冷,指甲縫里嵌著灰燼。
“誰說的?”她問。
老婦喘息片刻,搖頭,閉眼,又猛地睜開:“穿鐵甲的……站屋脊上……喊的……火一起……孩子哭……沒人救……”
她開始顫抖,嘴里反復念著“孩子……孩子……”,隨后昏過去。
艾琳站起,對身邊人說:“送她去醫所,找吳娘子守著,醒了立刻報我。”那人應聲而去。
她轉向商隊成員:“你們親眼看見的?”
“看見了。”一人抹淚,“整個村子塌了一半,井邊堆著尸體,有老人,有小孩。他們不是搶糧,是清村。墻上有用血寫的字:‘逆者同此’。”
另一人補充:“我們不敢久留,只敢趁夜摸進去,搶回些殘物和尸首。這三十二具,是能辨認的。”
艾琳點頭,目光落在車上那堆斷柱殘瓦上。她走過去,彎腰撿起一塊燒得發脆的木片,上面殘留著一道刻痕——是個歪斜的“艾”字。
她手指一頓,隨即攥緊。
人群漸漸聚攏。起初是零星幾個村民,后來越來越多。有人認出尸布下的面孔,當場跪地痛哭。一個少年撲向其中一具尸體,撕心裂肺喊“爹”,被旁人死死抱住。
憤怒在蔓延。
彼得擠過人群,臉色鐵青,走到艾琳面前:“不能再等了!他們已經開始動手,我們還躲在這兒算計陷阱?該殺出去!”
艾琳看著他,聲音不高:“殺出去?帶多少人?往哪走?怎么打?”
“管不了那么多了!”彼得吼道,“他們燒人村子,殺無辜百姓,難道我們就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