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石壁上跳動,映出幾道人影的輪廓。追蹤手剛退下,濕透的衣角在地面拖出一道水痕。艾琳站在主廳中央,目光未從地圖上移開,但耳朵聽著角落里的動靜。
俘虜們擠在巖壁一側,裹著破毯瑟縮成團。除了一人。
那人坐在離火最遠的地方,背靠冷石,雙膝并攏,雙手交疊置于腿上。他沒有發抖,也沒有呻吟——連呼吸都幾乎聽不見。其他人時不時偷瞄火堆,唯獨他,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艾琳緩步走過去。腳步很輕,但每一步都踩在干硬的泥地上,發出細微的“沙”聲。她在他面前停下,蹲下身,伸手抓起他的右手。
皮膚光滑,指節細長,掌心微汗,卻無繭無疤。她翻過他的手掌,指尖劃過掌紋,又捏了捏拇指根部——那里本該有長期握劍留下的厚皮,如今卻像從未碰過武器。
“脫鞋。”她說。
那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瞳孔收縮,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艾琳抽出匕首,刀尖挑斷綁住他腳踝的草繩,一把扯下那雙磨損嚴重的舊皮靴。鞋底朝上翻過來——干凈、干燥,連一絲山間常見的紅泥都沒有。而其他俘虜的鞋底,全都糊著半干的濕土和碎草。
她站起身,對阿壯點頭。
阿壯上前,一把扯開那人的外衣。粗布之下是貼身的深灰襯衣,領口內側用銀線繡著一個圖案:鷹首低垂,雙翼收攏,喙銜一環。
邊境騎士團第三支系的家徽。
那人猛地掙扎,卻被阿壯按住肩膀,膝蓋頂住后腰,整個人壓在地上。他脖頸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卻不再動彈。
艾琳盯著那枚徽記,手指輕輕撫過銀線邊緣。這刺繡工藝精細,絕非仿造。更關鍵的是,這種徽記只允許直系子弟在貼身衣物上使用,嚴禁外傳,違者以叛族論處。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那人閉嘴不答。
“你不像是被逼來的。”她蹲下來,與他對視,“被脅迫的人會慌,會哭,會求饒。你會裝,但裝得不夠久。從你進洞那一刻起,你就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不是逃,是暴露。”
他嘴角抽了一下。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坐姿太正,呼吸太穩,受傷時不喊痛,給水也不急著喝。你不是難民,你是被扔出來的。”
那人忽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怒。
艾琳沒再問。她轉身對彼得說:“把他押到前洞,手腳都捆牢。另外,清點所有俘虜的衣物,尤其是貼身襯里,一件不落。”
彼得應聲而去。
她回到石桌旁,拿起炭筆,在俘虜名單上圈出此人,旁邊標注“身份存疑”。然后取出一塊干凈布片,剪下一小角徽記,仔細包好,塞進腰帶夾層。
火光晃了一下,有人搬了塊干柴添進火堆。
她忽然想起什么,走向關押李三根的側洞。木柵門緊閉,里面靜悄悄的。她貼耳聽了片刻,確認無人交談,才退回來。
回到主廳時,彼得已帶人搜完其他俘虜的衣物,確認再無類似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