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弓弦繃至極限,箭尖穩穩壓住黑袍首領的心口。海風掠過殘破掩體,吹動她額前汗濕的發絲。就在指尖即將松開的一瞬,那黑袍人猛然抬手,骨哨聲短促響起。原本前撲的海盜如潮水退卻,盾陣整齊后撤,百步之外列成半圓,無人戀戰,亦無潰散。
她指節微顫,緩緩卸力,將箭收回筒中。趙姓青年正欲提矛躍出,見此動作,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不解與焦躁。
艾琳未語,左肩傷處滲血浸透布條,每呼吸一次都牽扯著鈍痛。她抬起左手,三指輕叩右肩——這是戰前約定的“按兵不動”暗號。趙姓青年一怔,隨即會意,轉身低吼:“守住原位!不許追擊!”長矛橫攔,擋住兩名欲沖出的村民。
她緩步走下石臺,腳步沉重,每一步都在壓制身體的搖晃。老匠人坐在棚下,胸前布條滲血,正低頭清點箭筒。艾琳走近,右手三指短促下壓三次——這是“清點傷亡、加固陷阱”的指令。老匠人點頭,招來兩人,低聲分派:一人去西坡收箭,一人查陷坑蓋板是否破損。
李三坐在物資臺旁,右臂包扎草草,左手握箭卻不斷顫抖。他低頭盯著掌心,指節泛白,似在竭力控制。艾琳走到他身邊,未說話,只將一支甲字箭輕輕放入他手中,隨后覆上自己的手,五指合攏。李三抬頭,目光與她相接,見她眼神清明堅定,無一絲責備。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
她轉身走向老匠人,從懷中取出一小塊木片與炭筆,寫下:“火油箭減半用,重點守林口。”老匠人看罷,立即下令調整配給,并派兩人往后方搬運備用油脂。
疤臉漢子蹲在巖壁陰影下,腰刀橫膝,正用布條擦拭刃口。他目光沉冷,盯著遠處列陣的海盜,似在權衡是否該主動出擊。艾琳走過去,蹲下與他平視,輕輕搖頭,然后指了指地面,再以手指在泥上畫出一個“守”字。疤臉漢子沉默片刻,終將刀插入土中,表示暫不出擊。
風漸起,硝煙被吹散,視野清晰起來。西坡弓陣的年輕弓手靠在掩體后,揉著酸脹的手臂,有人低聲問:“是不是打完了?”另一人望著敵陣,猶豫道:“他們沒逃,像是……在等什么。”
趙姓青年站在缺口處,目光掃過防線。他看見南側火障已弱,僅余幾縷黑煙飄起,黃條火油箭所剩無幾。他低聲對身旁村民道:“去棚下拿兩支備用,先別點,等令。”那人點頭離去。
艾琳站回高臺,拔出腰間短匕,插于石臺邊緣。她雙臂緩緩展開,做出環抱姿勢——這是事先約定的“全員警戒”信號。趙姓青年立刻高舉長矛,三次頓地。其余村民見狀,紛紛握緊武器,伏低身形,重新進入戰備狀態。
老匠人指揮兩名隊員拖來木箱,打開后取出新制箭矢。紅條甲字箭十支一組,迅速送往主道;黃條火油箭五支一捆,提前分發至林口伏兵手中。一名隊員報告西坡陷坑蓋板完好,但絆索有兩處松動,已重新固定。
李三坐回物資臺,將新箭排開,右手仍微抖,卻已能穩定搭箭。他抬頭望向艾琳,見她立于高臺,背影挺直,短匕在日光下閃出一道寒光。他低頭,默默檢查每一支箭羽是否平整。
疤臉漢子從土中拔出腰刀,換上新磨的刃口。他走向南側林道入口,親自查看火油布設點,確認引線干燥可用。兩名弓手已就位,火絨包置于腳邊,隨時可點燃。
趙姓青年巡查西坡防線,發現一名村民因腿傷坐下休息。他蹲下檢查傷口,撕下布條重新包扎,低聲道:“還能撐住嗎?”那人咬牙點頭。趙姓青年扶他起身,安排其退至后方傳遞箭矢。
艾琳站在高臺邊緣,目光掃過戰場。主道防線穩固,西坡弓陣恢復秩序,南側火障雖弱但已有補給準備。她抬手摸向喉部,觸到干裂的皮膚,張口欲言,只覺灼痛難忍。她放下手,不再嘗試發聲。
海風卷來一絲異樣氣息。她瞇眼望向淺灘,瞳孔微縮——第六艘船已近岸,船首立著一名黑袍人,正舉手遙望山村。那人肩頭銅扣在陽光下一閃,與先前登岸的首領相同。
她未動,只將右手緩緩抬起,三指并攏,貼于胸前。
這是最高級別預警:敵人未退,戰斗未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