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起,你來賬房幫忙。”他說,“記貨、核物、歸檔。聽懂了?”
“聽懂了。”她低頭,“謝主人賜職。”
他擺手讓她出去。她退出帳篷,腳步未亂,心跳卻沉了下來。
賬房。那是離權力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陷阱。
她回到營地邊緣,靠著短劍坐下。天色漸暗,她摸了摸鞋底夾層里的鐵皮筒,確認還在。然后,她緩緩抬起右手,在泥地上劃出三個短橫——這是船上時期的信號:任務變更,風險上升。
她抹平痕跡,抬頭看向帳篷區。燈火亮起,人影在簾后走動。
她忽然想起他說的話:“人只是消耗品。”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割開了他所有的偽裝。他看得見礦脈,算得出收益,卻看不見那些在泥里爬行的人心里燃著什么。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子黑得發亮。
當晚,她拆開一段舊麻繩,重新纏上手腕。動作很慢,每一圈都勒緊,直到皮膚泛白。然后她抽出那根藏在柴堆里的長木枝,在泥地上畫了個簡單的輪廓——不是地圖,不是路線,而是一個人形,雙手高舉,背后是火焰。
她用腳抹去。
黎明前,她起身活動肩膀。疼痛仍在,但已不妨礙行動。她拎起空桶,走向水井。守衛瞥她一眼,沒攔。
她在井邊打水,桶底磕了兩輕一重的響——這是回應亞瑟的信號,表示一切如常。
回到營地,她開始整理柴堆。一根削尖的木枝被她悄悄插進深處。另一根較長的則留在外側,便于取用。
中午,新債主帶著親信走出帳篷,朝林道入口走去。她站在柴堆旁,看著他們身影消失在樹影間。這一次,他沒按腰間匕首,步伐也不急,像是去巡視日常事務。
但她知道,那條路通向更深的地方。
她沒追,也沒動。只是將右手食指再次劃過泥地,留下一個極小的“心”字。
隨即抹平。
夕陽西沉,她仍坐在原地,像一名卑微的侍女結束了一天勞作。
但她的眼睛,在暮色中睜得極亮。
新債主的身影出現在林道出口時,她正低頭拍打一件舊衣。塵灰揚起,遮住她瞬間抬眼的一瞥。
他走回帳篷區,神情如常,但左手袖口有一道細微的刮痕,像是被樹枝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