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之間,距離青龍秘境崩塌的那場浩劫,已過去整整一月。
林海市的深秋帶著幾分蕭瑟,枯黃的梧桐葉鋪滿了老城區的青石板路。相比于一個月前那場驚天動地的災難,如今的城市表面上已經恢復了平靜。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依舊閃爍著霓虹,御劍飛行的流光依舊在航道上穿梭,只是在那看似繁華的表象之下,整個華夏修真界的氣氛,卻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敬畏。
在那場幾乎斷送了華夏年輕一代半壁江山的災難中,所有人都以為那些被卷入時空亂流的弟子必死無疑。然而,就在所有人絕望之際,一只足以遮蔽星河的巨手橫空出世,強行撕裂了那一處名為“修羅荒原”的死地,將一千八百余名幸存者完好無損地送回了地球。
那一幕,雖然只存在于幸存者的口述和模糊的記憶殘片中,卻足以讓整個修真界為之顫栗。
此時,修真聯盟總部頂層,一間極度隱秘的會議室內。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卻掩蓋不住那股壓抑到極點的沉悶。蘇清瀾、李嫣然、凌霜三人圍坐在一張圓桌旁,桌上放著一份剛剛整理完畢的絕密檔案——《青龍秘境幸存者筆錄匯總》。
蘇清瀾一身素色長裙,神色顯得有些憔悴。作為渡劫期大圓滿的強者,她本該容顏永駐、精氣神完足,但這一個月來的心力交瘁,讓她眉宇間染上了揮之不去的疲憊。
“都在這里了。”蘇清瀾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那份檔案,聲音低沉而沙啞,“經過對紫幽子、趙伯鈞等一千多名弟子的反復詢問和記憶提取,所有的描述都指向了同一個結果。”
李嫣然默默地翻開檔案,目光落在其中一頁的手繪圖上。那是一幅由數名擅長丹青的弟子共同還原的畫面:在一片暗紅色的絕望天幕下,一只由璀璨星辰凝聚而成的半透明巨手,仿佛從宇宙的盡頭探來,無視了空間法則,無視了那些恐怖的魔物,輕輕一撈,便將眾人護在掌心。
“星辰巨手……”李嫣然輕聲呢喃,眼眶瞬間紅了,指尖微微顫抖,“這種手段,這種氣息……除了先生,還能有誰?”
凌霜坐在窗邊,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懷中抱著那柄伴隨她數萬年的長劍。她沒有看檔案,因為那些描述早已刻在了她的心里。
“不僅僅是星辰巨手。”凌霜的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哽咽,“紫幽子說,在那巨手降臨之前,她曾感受到一股極其熟悉卻又無比宏大的神念掃過。那種感覺,就像是……就像是當年先生站在青山之巔,俯瞰眾生時的眼神。冷漠,卻又包容萬物。”
蘇清瀾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極其久遠的一幕。那是數萬年前,華夏文明尚未開啟修真之路,面對那頭名為“毀滅日”、擁有無限進化能力的恐怖怪物時,所有人都在絕望中顫抖。唯有那個身穿白衣的男人,輕描淡寫地伸出一只手,化作漫天星辰,一巴掌將那不可一世的怪物碾成了齏粉。
那一掌的風采,與如今弟子們描述的畫面,何其相似。
“是他。”蘇清瀾睜開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真的是先生。他回來了。”
會議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確認了這個事實,帶來的不僅僅是喜悅,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
“他回來了,甚至就在我們身邊……”李嫣然捂著嘴,聲音哽咽,“可是,我們做了什么?一個月前,在青龍廣場,當他好心提醒我們秘境有危險時,我們……我們竟然斥責他無知,嘲笑他狂妄。”
回想起那天在廣場邊緣,那個白衣青年平靜淡然的眼神,以及那句“隨口一說,僅供參考”,三人的心就像是被針扎一樣刺痛。
她們自詡為先生的追隨者,自詡守護了華夏幾萬年,可當那個最重要的人真正站在面前時,她們卻因為對方收斂了氣息、換了一副面孔,就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去教訓他。
“我們變了。”凌霜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幾萬年的身居高位,幾萬年的受人敬仰,讓我們早已忘記了初心。我們習慣了聽阿諛奉承,習慣了用修為去衡量一個人。在先生眼里,那天的我們,恐怕就像是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吧。”
蘇清瀾痛苦地搖了搖頭:“先生沒有怪我們。如果他怪我們,就不會出手救下那些孩子。他只是……不想認我們了。”
“不想認……是啊,如今的我們,還有什么資格去追隨他?”
李嫣然長嘆一聲,目光變得有些空洞。她轉頭看向墻上的一幅古畫,畫中是幾萬年前的濟世堂,那時的她還只是個單純的小醫女,心中只有醫術和那個背影。
“三萬年了。”李嫣然喃喃自語,“先生離開后,我們各自在這紅塵中浮沉。我曾以為我會守著濟世堂等他一輩子,可后來……我還是動了心,結了道侶。雖然他如今已經離開華夏,但這漫長的歲月里,我的心里裝了太多的人和事,早已不再純粹。”
說到這里,凌霜身上的劍意也隨之黯淡了幾分。她撫摸著劍鞘,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誰又不是呢?秦風……那個曾發誓與我共度大道的男人,前些日子回了他的滄瀾大陸,卻不曾想,那里還有一個等了他三萬年的小師妹。”
凌霜的嘴角泛起一絲凄涼的笑意:“他走了,走得義無反顧。留我一人守著這虛名,守著這把劍。如今先生歸來,看到這樣一個被情所困、道心蒙塵的我,怕是只會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