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璃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茶杯,熱氣氤氳,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顫抖著手,接過了茶杯,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渾身一顫,淚水流得更兇了。
“對……對不起……”她哽咽著,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洛云,對不起……我……我以為你已經……”
“我知道。”洛星辰打斷了她,聲音依舊平靜,“我知道你所想的一切,也知道你所經歷的一切。所以,不必說對不起?!?/p>
他轉身走回石桌旁,重新坐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孟若璃猶豫了片刻,終于像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邁過了那道門檻。她走到石桌的另一邊,拉開椅子,拘謹地坐下。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低著頭,雙手捧著那杯溫熱的茶,仿佛那是能支撐她不至于崩潰的唯一支點。
庭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孟若璃壓抑著的、細微的抽泣聲,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過了許久,洛星辰才再次開口,聲音悠遠得仿佛從另一個時空傳來:“你不必愧疚。凡人的生命,如夏花,如秋草,短短數十載光陰,經不起太漫長的等待。等一個‘死人’四年,已經是情之至,義之盡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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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像是一道溫暖的光,照進了孟若璃被愧疚和黑暗籠罩了多年的心房。她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滿臉的難以置信。
她以為他會質問,會怨恨,會指責她的背叛。可他沒有,他甚至……在為她開解。
“可我……我嫁給了別人……”她的聲音里充滿了自我厭棄,“我沒有等你……我違背了我們的誓言……”
“誓言?”洛星辰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超脫世俗的滄桑,“誓言是說給當時的人聽的,也是為了束縛當時的心。當滄海變成了桑田,磐石化作了塵埃,誓言本身,也就失去了意義。洛云死了,死在了十五年前那片暴風雨里。他的死,便解除了你身上所有的枷鎖。你之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與他無關,更談不上違背?!?/p>
“不!你沒死!你明明就站在這里!”孟若璃激動地反駁道,情緒再次失控,“你為什么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我每天都去海邊,每天都做噩夢!只要你回來,哪怕只是托個夢告訴我你還活著,我都不會……我都不會……”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是啊,就算他托夢了又如何?四年,整整四年,對于一個失去所有依靠,獨自在世間掙扎的女人來說,太久了。親友的勸說,現實的壓力,對未來的恐懼,都在一點點地消磨她的意志。陳宇的出現,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我回不來?!甭逍浅降幕卮鸷唵味种苯印K哪抗馔断蛄嗽簤χ饽瞧克{的天空,眼神變得飄渺而深遠,“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個……時間流速與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在那里,我度過了百萬年的光陰。”
“百……萬年?”孟若璃徹底呆住了。這個數字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疇,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百萬年?!甭逍浅绞栈啬抗?,重新看向她,“在我眼中,地球的十五年,不過是彈指一瞬。但在你眼中,十五年,卻是足以改變一切的漫長歲月。所以,我懂你,而你,或許永遠無法理解我?!?/p>
他的話語,像一盆冰水,從孟若璃的頭頂澆下,讓她瞬間冷靜了下來。
是啊,她不懂。
她不懂他口中的“另一個世界”,不懂那“百萬年”是何種概念,更不懂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他還是洛云的模樣,但他的靈魂,早已在另一個維度里,走過了她無法想象的漫漫長路。
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只是十五年的歲月,不只是她那段失敗的婚姻,而是一百萬年的鴻溝。這條鴻溝,深不見底,無法逾越。
“那你……為什么還要回來?”孟若璃的聲音干澀地問道,這個問題,她問得小心翼翼。
“為了一個執念?!甭逍浅降幕卮鹛谷欢届o,“洛云出海,是為了給你一個家。他在海中掙扎,最后的念頭是你。我流落異界,支撐我活下去,支撐我修煉百萬年,對抗無盡孤寂的,也是你?!?/p>
他的目光落在孟若璃的臉上,那目光里,終于帶上了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懷念,有釋然,也有……一絲不為人知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