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真理符文構(gòu)筑的邏輯天庭,那化作擎天世界樹的生之本源,以及那吞噬一切光與存在的死之終焉,在因果神殿之主被從“存在”層面徹底抹除后,選擇了退卻。它們那無法被揣度的意志,在衡量了清除劍無塵所需付出的、可能動搖整個本源真界的代價后,帶著“主將重啟”的最終宣告,隱沒于虛無的更深處。
戰(zhàn)場上,只剩下劍無塵一人。他白衣依舊,纖塵不染,仿佛剛才那場顛覆宇宙認知、決定億萬生靈命運的終極對峙,不過是一場微不足道的插曲。他并未立刻返回小世界,而是靜靜佇立,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時空壁壘,望向了那片名為“銀河”的故土,也望向了自己庇護下的那一方小小天地。
劍無塵的小世界里,氣氛凝固如冰,壓抑得令人窒息。光幕上,終極存在的威壓雖已散去,但它們離去前留下的“重啟”宣告,如同一座無法逾越的絕望大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孟若璃自爆元神時那決絕而凄美的畫面,依舊在眾人腦海中反復(fù)回放,那句“洛云,我來陪你了”,更是化作最鋒利的刀,剜割著每一個人的道心。
蘇清瀾、凌霜、柳紫煙等人臉色蒼白,她們怔怔地望著光幕,眼神空洞。她們的道侶,周逸、秦風(fēng)、石磊,此刻也沉默不語,只是默默地站在她們身邊,試圖給予一些無聲的安慰。然而,在這份源自靈魂深處的愧疚與悔恨面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噗通”一聲,林文軒雙膝跪倒在地,這個始終溫潤如玉、陪伴了孟若離萬年的男子,此刻雙目赤紅,淚水無聲滑落。他不是為失去道侶而悲傷,而是在那份終極的悔恨風(fēng)暴中,為孟若璃感到錐心刺骨的疼痛。
蘇清瀾強忍著心中的激蕩,走上前去,聲音沙啞地安慰道:“林道友,逝者已矣,節(jié)哀順變。若璃她……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林文軒緩緩搖頭,淚水滴落在地,濺起微不可察的塵埃。他抬起頭,環(huán)視著眾人,那雙曾滿是柔情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無盡的悲涼與自嘲。
“你們都以為,我和若璃是道侶,對嗎?”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相伴萬年,朝夕相處,不是道侶,又是什么呢?”
葉凡皺了皺眉,沉聲道:“林兄,此刻非是說笑之時。”
“我沒有說笑。”林文軒凄然一笑,笑容比哭更讓人心碎,“萬年光陰,我們確實是世人眼中最契合的道侶。我們一起在江南水鄉(xiāng)泛舟,看春雨打濕荷葉;我們一起在昆侖之巔論道,觀冬雪覆蓋群山。我為她撫琴,她為我沏茶,我們談天說地,從上古神話聊到宇宙星辰,我們是彼此最了解對方的知己。”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說出接下來的話。
“但是……我們從未有過道侶之實。萬年來,我們之間,最親密的舉動,不過是并肩而坐,看云起云落。我曾無數(shù)次想牽起她的手,想擁抱她,想告訴她我心悅于她,可每一次,當(dāng)我看到她眼底深處那片化不開的冰海時,我就退縮了。”
林文軒的聲音哽咽起來,你們不懂……兩萬年前,當(dāng)洛先生逆轉(zhuǎn)時空,重鑄銀河,最終身死道消,化作漫天道韻時,若璃的心,就已經(jīng)徹徹底底地死了。”
“她活著,只是因為洛先生用生命守護的這片土地還在,這片他熱愛的世界還在。她修行,只是想站得高一些,看得遠一些,仿佛這樣就能離那個逝去的背影更近一點。她對我笑,只是出于禮貌與感激。她與我談心,只是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從不試圖走進她內(nèi)心,從不試圖取代‘洛云’那個位置的人。”
林文軒的目光掃過蘇清瀾、凌霜等人,帶著一絲憐憫:“你們或許會覺得,是你們的陪伴不夠,是你們的愛不夠堅定。不,你們錯了。在若璃眼中,你們和她是一樣的。你們都在洛先生隕落后,選擇了擁抱新的生活,選擇了尋找新的依靠。這沒有錯,這是生靈的本能。但若璃她……她從那一刻起,就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墳,一座只為‘洛云’而立的孤墳。今天,她不是自爆元神,她只是……推倒了墓碑,走進了那座她為自己守了整整兩萬年的墳?zāi)埂!?/p>
一番話語,字字泣血,讓在場的所有女子都渾身劇顫,面無人色。她們終于明白,孟若璃最后那決絕的自爆,并非一時沖動,而是兩萬年絕望與等待的最終釋放。那份她們早已放棄的等待,孟若璃卻用死亡,畫上了一個最為慘烈的句號。
小世界內(nèi)眾人沉浸在悲痛與震撼中時,洛星辰的道軀,正靜靜地懸浮在時間長河之上。他的氣息依舊微弱,與系統(tǒng)融合的力量幾乎耗盡,但那雙看透了萬古的眼眸,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澈、深邃。
孟若璃的自爆,斬斷了他們之間最重要的一條因果線,也讓他那本因執(zhí)念而生的道心,徹底歸于圓滿純粹。他不再是洛云,也不再是那個為了執(zhí)念而戰(zhàn)的洛星辰。他是道,是理,是超越了愛恨情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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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dāng)他感知到那一縷真靈在天地間即將徹底消散時,心中最深處,那屬于“洛云”的印記,還是泛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探入洶涌奔騰的時間長河。那條河流由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無數(shù)畫面與可能組成,任何生靈觸碰,都會被瞬間同化,徹底迷失。但洛星辰的手,卻如磐石般穩(wěn)定,精準(zhǔn)地在無數(shù)紛繁的因果絲線中,捕捉到了那縷即將消散的、屬于孟若璃的真靈本源。
光華流轉(zhuǎn),那微弱的真靈在他掌心被重新凝聚,化作一個虛幻的、穿著現(xiàn)代家居服的女子身影。正是孟若璃的靈魂。她茫然地睜開眼,看著眼前白衣白發(fā)的洛星辰,眼中先是迷茫,隨即化作了無盡的悲傷與愧疚。
“洛云……對不起……”她的聲音,帶著靈魂層面的顫抖,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悔恨。
洛星辰看著她,眼神平靜無波,既無喜悅,也無悲傷,只有一絲淡淡的嘆息。他不再稱呼她的名字,因為那名字所承載的一切,都已隨著因果的斬斷而化為過往。
“你的真靈即將被天地同化,我將送你入輪回之門,重獲新生。前塵往事,皆為虛妄,忘卻吧。”他的聲音淡漠而疏離,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
孟若璃的魂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知道,眼前的人已經(jīng)不是她的洛云了。那個會吻她額頭、會為她拼命的男人,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她望著他,淚水從虛幻的眼角滑落,聲音帶著一絲卑微的祈求:
“在……在進入輪回之前,我想……我想回去看一看,看一看以前的自己,可以嗎?”
洛星辰的目光微微一凝:“逆流時間長河,會擾動早已注定的命運軌跡,產(chǎn)生無法預(yù)測的變數(shù)。你已斬斷因果,何必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