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剛走,何鐵牛就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這一桌菜,還有這酒,得不少錢吧?”
李逸伸手扒開酒壇封口,一股淡淡的酒糟味飄了出來,先給何鐵牛倒了滿滿一碗,再給自己斟上,笑道:“放心吧鐵牛哥,王店主看著面相兇,實則為人爽快,你嘗嘗這酒怎么樣?”
何鐵牛點點頭,端起酒碗淺嘗了一口,立刻咧嘴笑了,砸了咂嘴:
“好!好酒!真有勁兒!”
這般真摯的評價,差點讓李逸破防大笑。
這酒度數極低,甜絲絲的帶著點米味,擱在現代頂多算兒童米酒,可他也知道,在技術落后的古代,這已是不錯的酒了,便順著何鐵牛的話也抿了一口。
吃飽喝足,二人謝過王店主,推著木板車離開。
車上還剩些麻袋,里面裝的是藥草,李逸本沒指望這些藥材賣高價,他們都是直接整株摘下塞進麻袋,既沒曬干,也沒分揀歸類,更別提用專業的炮制二次加工了。
藥材的高價,本就有大半耗在處理上,有的需要晾曬去濕,有的需要切片去雜,還有的要經過蒸、煮、焙等繁復工序。
眼下是荒年,窮苦農戶看不起病,普通百姓更是能扛就扛,只有富戶才舍得花錢看病抓藥。
大環境不好,藥鋪抓藥的價格跟著降,收藥材時自然也狠狠壓價。
二人進了第一家藥鋪,掌柜的眼皮都沒抬,指尖撥著算盤,語氣敷衍:
“三錢一斤,要賣就留下,不賣就走。”
李逸之前打聽過,處理好的刺五加在藥鋪里能賣一百錢一斤,就算是未晾干未處理的鮮貨,也該值十錢左右。
何鐵牛聽聞就眼睛一亮,手都伸到麻袋口了,他那袋藥材少說有三四十斤,三錢一斤也是一筆不小的進賬,夠換些粟米貼補家用了。
可看李逸皺著眉沒應聲,顯然是不打算賣,何鐵牛只好悻悻地收回手,跟著他走出藥鋪。
第二家藥鋪的價格略高些,掌柜翻了翻藥材,嫌帶著泥土,開價五錢一斤。
何鐵牛又動了心,頻頻看向李逸,李逸試著還價,要求七錢一斤,且收購量不得低于十斤,掌柜的當即沉了臉,揮揮手:“哪來的窮小子,還敢跟我討價還價?快走快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二人只好離開,何鐵牛拉著木板車,腳步沉重,欲言又止。
李逸看他這模樣,笑著開口:“鐵牛哥,你是不是想把藥材賣了?”
何鐵牛老實地點點頭,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對啊,我那袋少說有三十斤,五錢一斤能換一百五十錢,換成粟米夠全家人吃一段時日了,這藥草我看山里還有很多,回去趕在下大雪前還能多采些。”
“李逸點頭:“好!那到下一家藥鋪,若是他們肯收,你想賣就賣吧。”
李逸清楚何鐵牛的想法,和這個年代絕大多數窮戶一樣,能當下換成糧食比什么都強。
也正因如此,那些頭腦活絡的,才都做起了倒買倒賣的二道販子,賺些差價就能輕易糊口。
向路人打聽后,二人又找上了第三家藥鋪。
這家藥鋪門面不大,掌柜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看著慈眉善目,他見二人風塵仆仆,臉和手都凍得發紅,手上還沾著泥土,便多了幾分耐心,翻檢了藥材后,給出了七錢一斤的價格。
何鐵牛心中狂喜,沒有半分猶豫就答應了,連忙把麻袋里的藥材倒出來過秤。
一共三十一斤,算下來進賬兩百一十七錢,加上之前賣山貨的收入,他今日竟有了近九百錢的進賬。
何鐵牛之前特意問過粟米價格,未脫殼的粟米一斗八錢,十斤為一斗,一百斤也才八十錢。
心里盤算著,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今年冬天既有充足的糧食,家里又搭了暖烘烘的火炕,定是他這輩子過得最舒服的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