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想也難怪,她們都經歷過戰亂,仗打得最兇的時候,城里缺糧,餓急了的百姓就開始打砸搶,人性的惡她們見得太多也經歷得太多,早就比他看得透徹。
只是王賴子死了,李逸倒沒什么感覺,可想起鐵牛說過的話,王賴子還有個媳婦,聽說瘋瘋癲癲的,被王賴子打得不成樣子,要是不管她,說不定會被活活餓死。
冤有頭債有主,牽連到無辜的人,李逸心里還是過意不去。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李逸就去了王賴子家。
天這么冷,王賴子家的屋門卻沒關,冷風呼呼地往里灌。
屋里黑漆漆地,一股霉味混著餿味撲面而來,李逸皺了皺眉,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王賴子的媳婦陳氏蜷縮在破被子里,露出的胳膊瘦得只剩骨頭,凍得瑟瑟發抖。
聽到有人進屋,女人慢慢抬起頭,亂糟糟的頭發結塊粘在臉上,只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逸。
李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些:“如果餓了,可以去我家干活,我給你吃的。你能聽懂嗎?”
女人沒說話,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他。李逸以為她聽不懂,正想再解釋一遍,卻見她緩緩點了點頭,動作僵硬得像生銹的木偶。
“那跟我走吧。”
李逸說完轉身往外走,女人慢慢從床上爬下來,穿著一件破單衣,褲子短得露出半截小腿,腳上是一雙快磨破的草鞋,踩在地上沒什么聲音,默默跟在李逸身后。
回到家時,于巧倩已經起來忙活了,看到李逸身后跟著的女人,愣了一下。
“夫君,這是……”
“王賴子的媳婦?!崩钜萁忉尩溃骸敖o她盛碗粥吧?!?/p>
“嗯,這就來?!?/p>
于巧倩應了聲,轉身去灶房,沒多久就端來滿滿一大碗熱粥,還冒著熱氣。
女人接過粥碗,也不管燙蹲在院子的木棚下大口吃起來,狼吞虎咽的樣子,像是很久沒吃過飽飯。
“她……還好嗎?”白雪兒也起來了,站在門口看著女人,小聲問道。
李逸搖了搖頭:“看著有點怕人,不過能干活就行,要是瘋瘋癲癲的,就不用管她了?!?/p>
吃完粥,于巧倩走過去把陳氏帶到脫殼的木架旁,演示怎么給粟米脫殼,只教了兩遍,女人就扶著木架腳踩著木槌,試著自己做,一開始動作還生疏,忙得手忙腳亂,一個時辰后,她就已經能熟練操作了,脫殼的速度比于巧倩還快些。
李逸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這女人不是瘋是心死了,以前肯定也是個干活的好手,只是嫁給王賴子這種人,也是命苦。。。。
中午剛過,村里的王寡婦就笑呵呵地推著小推車過來,把李逸給他制作的脫殼工具拉走。
其他幾個寡婦也陸續過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盼頭,這兩天她們看著鐵牛和劉氏用工具脫了兩百多斤粟米,推到鄉里賣掉能換更多的粟米和銅錢,大家都覺得日子有了奔頭。
下午。。。處理完家里的事,李逸獨自進了山。
下雪后,山里的腳印格外清晰,野雞的三趾爪印、兔子的小圓印,還有狍子的大蹄印,在雪地上印得清清楚楚。
李逸在腳印最密集的兩個區域一共布置了十幾個兔子套,用的是結實的麻繩,固定在樹干上,只留一個能套住兔子脖子的活結,布置完天色也暗了下來。
第一天跟著干活,陳氏就脫了十斤粟米,干活時一句話不說,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也不擦。李逸沒吝嗇,管了她三頓飯都是粘稠的熱粥,還叮囑她明天想來就自己過來。
第二天一早,李逸打完拳出門,就看到陳氏蜷縮在門口的墻根下,身上還是那件破單衣,凍得縮成一團,嘴唇發紫。
“明日不用來這么早,等日頭升起來再過來就行,要是來早了門沒開,就敲門。記住了嗎?”
陳氏緩緩點頭,喉嚨里發出一個含糊的“嗯”聲。李逸這才確信,她不是聽不懂,只是不愿意說話。
進院后,不用人吩咐,陳氏就徑直走到木棚下開始脫粟米。裝粟米的袋子就放在旁邊,秦心月早上跟李逸說,昨晚陳氏在院里干了一天活,袋子里的粟米一粒都沒少。